家里便越发热闹了。
因程家本就是书香门第,程二舅舅虽未出师,却也有举人的功名,程大表哥也已是举人,对沈恒这个读书人自然自带好感。
又见沈恒长相出众、谦逊有礼,对他的印象就更好了,叔侄两个都围着沈恒说个不住,倒把程钦给冷落了。
惹得程钦半真半假抱怨起来,“二舅舅和大表哥可真是有了外甥女婿和妹夫,就忘了外甥和表弟了,早知道我当年也用心念书,考个探花呢!”
换来程夫人的笑骂,“你以为探花那么好考呢?你妹夫那是一半天赋异禀,一半勤奋苦读,才会终于中了的,就你当初那个懒惰劲儿,能考上就怪了。况你二舅舅和大表哥今儿是第一次见姑爷,难免亲近些,这你也要吃醋,你怎么不酿醋去?也不怕长辈们笑话儿你,不怕骥哥儿姣姣笑话儿你。”
大家都听得轰然而笑,程钦倒是笑容不变,“我这不是为了逗大家笑一回么,这不效果挺好?”
程大舅母程二舅母见沈恒才貌人品都万里挑一,也为季善和程夫人高兴,低声与程夫人道:“外甥女婿这般才貌品德出众,亲家老爷亲家太太也都是好性之人,善善如今还有了身孕,妹妹这下总算可以彻底安心了。至于那个老不要脸老没心肝儿的,妹妹管他往后是死是活呢,只好生享受你的儿孙天伦,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咱们程家是不如他们阜阳侯府,却也绝不会怕他们,过两日你二哥便收拾警告他去,真当我们程家的女儿和外甥、外甥女好欺负呢!”
“不对,如今不该叫外甥、外甥女了,姓都改了,已经是我们程家的人了,得叫侄儿、侄女才是”
在程家度过了一个热闹美好的夜晚,因程二舅舅一行车马劳顿,要早些歇下,季善沈恒方带着沈九林路氏回了自家去。
等梳洗完躺到床上,已快交三更了,沈恒心痛季善,伸手便给她按起小腿来,“今儿可真是累坏我的大宝贝了。”
季善听得失笑,“我今儿高兴得很,虽然是有点累,不过尚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下面一点,力道稍微轻一点。不想舅舅舅母他们都那般的好性儿,我之前还有些担心,大家会处不来,从而冷场呢,血亲到底是血亲。”
沈恒笑道:“岳母那样的好性儿,在裴家三十年都出淤泥而不染,大哥也是一样,便足见程家家风了,本来这样的书香门第,家风也坏不了,所以我倒是一点儿不担心。”
季善轻笑了一声,“好么,我忘了天下读书人都是一家了。对了,我刚看了大舅母和二舅母给我的见面礼,都好重,大舅母给我的是宛平的一个小田庄,二舅母给的是城西的一个两间店铺。他们一直住在真定,根也在真定,京城怕是没什么产业,也不可能是现置的,今儿他们可才刚抵京,可见是早就置下的我这心里还真是挺感动的,他们对我这个有实无名的外甥女,也算是尽心了!”
沈恒讶然道:“这么重的礼呢?怕是合起来得两三千两吧?这也太贵重了些,善善你回头先问过岳母的意思后,再决定要不要收吧,舅舅舅母他们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至亲骨肉之间,哪需要用这些身外之物来维系,只要他们有那个心就够了,你说呢?”
季善就凑上前,“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愧是我季善的丈夫,就是与我心有灵犀。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么重的礼,我肯定得先问过娘后再决定要不要。不过明儿我不打扰去打扰娘和舅舅舅母们,他们也这么久没见了,肯定许多话要说,且让他们先好生说一日,等后日或是大后日,请了舅舅舅母们来家里做客时,我再私下问娘吧。”
沈恒笑着点头,“行,就这么决定。那大后日请舅舅他们吧?我明日后日都挺忙的,还要先问过妹夫大后日得不得闲,都是至亲,我也想让师妹和妹夫见一见二舅舅和大表哥。”
“这是自然,你便不说,我也要请晨曦带了六六七七到时候回来的”
当下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直至季善不知不觉睡着了,沈恒方轻轻在她额间印下一吻,随即探身吹了灯,也睡下了。
次日等季善醒来时,沈恒自然早已不在家了。
她收拾一番,吃了早饭,便去花厅里与路氏商量起后日宴请程二舅舅他们的事来,“我瞧着舅舅舅母们的吃口儿倒是与我娘都差不多,那便不用请庖厨了,只家里的厨娘就够用了。就是到时候陪客的人怕是不够,那日也不是休沐日,相公总不好一整日都不去御史台,所以我想请了叶老来帮着待一下客,娘觉着怎么样?”
“叶大掌柜那般周全的一个人儿,有他帮着待客,当然最好了,你爹善善你是知道的,到底狗肉上不得正席。”
“上午的时间还好打发,说说笑笑就过了,午后的时间又该怎么打发?抹牌?不知道两位舅母喜不喜欢?不然请两个说书的女先儿来家里吧?”
随后婆媳两个又商量起后日的菜单来,因天气越发暖和了,又到处看了一回后,把宴客的地点定在了花园里,一整日便不知不觉过了。
隔日也是一样,婆媳两个这里看一下,那里忙一下的,时间便过了。
如此到得宴客之日,程夫人早早的便带着兄嫂侄儿们过来了。
季善与沈九林路氏忙笑着把人都迎进了花厅里奉茶,还介绍了叶大掌柜一回,待罗晨曦带着六六七七到了后,季善又给大家彼此介绍了一番,很快便把气氛弄得热烈起来。
趁罗晨曦与程大舅母程二舅母说笑时,季善低声与程夫人说起两位舅母给的“大雁”来,“也太贵重了,相公和我都觉得不能收,该退给舅舅舅母们,娘觉得呢?您怕是也没想到舅母们会给我这般重的见面礼吧?”
程夫人却是笑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几年前我就知道了。善善你也别与他们客气,都是他们当长辈的一番心意,长者赐不可辞,你当晚辈的就只管收着便是,我以往给你表兄弟姐妹们也不少的,如今其实也算是他们的回礼。”
反正好说歹说,就是不许季善退回去。
季善无奈,只得暂时先应了程夫人,打算回头得了闲,再好生与她说道说道,心里因程夫人那句几年前我就知道了,对程二舅舅他们也是越发的亲切了。
程夫人见季善不再坚持退礼物了,方笑起来,又低声与她道:“善善你不知道,昨儿你二舅舅把裴二老爷约到茶楼里,咳,狠狠揍了他一顿,说他不配为人夫为人父,当年你外祖父真是瞎了眼,才会把我许给了他,才会与他们裴家结了亲。还警告他,以后不许再来打扰你和你大哥,不许再与你们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将来他飞黄腾达了我们不沾他一丝光,但他落难了,也别指望我们能拉他我当时虽未在场,但光听你二舅舅说来,都觉得无比的解气!”
季善不防程二舅舅瞧着质彬彬的,竟还会打人,惊笑道:“娘,二舅舅真动手了呢?那肯定他的手也痛了,待会儿午宴可得给他老人家好生补补才是。”
程夫人笑道:“善善你别担心,你二舅舅瞧着虽弱,其实小时候是练过几年武的,脑子又灵活,我记得当年一大家子堂兄弟十几个里,就他最会打架,让其他兄弟吃的亏最多了。听他说来,他把裴二老爷脸都打肿了,三五七天都别想出门见人,身上的伤就更多了,保管他能痛足整整半个月!”
“真的?”季善听得程二舅舅没吃亏,也痛快起来,“二舅舅也太厉害,太威武了!”
程夫人道:“不然我何以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着你舅舅舅母们进京呢?主要就是盼着你二舅舅能进京来狠狠揍某人一顿。我是揍不过他,也不想再见到他,你大哥和姑爷又是晚辈,也不好干那样的事,你二舅舅却是名正言顺,打了也是白打,我昨儿痛快得饭都多吃了一碗呢!”
季善直笑,“让娘这么一说,我中午肯定也要多吃一碗饭了!”
娘儿两个又低笑了一回,解气了一回,才继续与大家说笑起来。
等沈家宴请过程二舅舅一行,罗晨曦和赵穆也做了一日东,宴请他们到赵家热闹了一日,之后程二舅舅他们又寻了个清幽雅致的所在,给大家都还了席;一家人还在京城逛逛逛、买买买一通后,方收拾一番,留下他们给骥哥儿带来的先生,回了真定去。
时令也已来到四月,整个京城都彻底脱去了沉重的冬装和春装,开始变得轻盈,变得五彩斑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