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床,空旷的气息,只有窗外皎洁的月光相伴。
言念朝右侧卧,盯着地上的月华出神……
她跟他闹离婚的那半个月,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般,每晚伴着孤独和寂寞入睡!
那个闷骚的男人,心里的苦从不表现出来,凡事都咽在喉咙深处,现在好了,本末倒置了。
换她受苦了!
这就是她任性闹离婚的报应吧!
“爸爸!”
小清池洗过澡,钻到自己的被窝里。
江北渊嗯了一声,他靠在床头在看徐况杰给他发的文件。
上面都是一些公司资本操作的重点。
江北渊看得很快,一目十行,他觉得很简单,看一遍就记住了。
不过东西太多太杂了,他要看上一段时间才行。
徐况杰告诉他,他已经不明原因地从医院辞职了。
对于医生的那块记忆,他是空白的,甚至看见医生手里的手术刀,很是胆怵。
他很难想象自己之前竟然做过医生,因为他不喜欢呆在医院,嗅着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脑子里会浮现出几个血肉模糊的场景。
一个死人,一条死狗。
还有鲜血淋漓的一只手。
被脑子里红色的画面惊到,江北渊打了个寒颤,正好这时小家伙凑了过来。
“爸爸你在看工作吗?”
“嗯。”
“爸爸是要回爷爷的公司工作吗?”
“嗯,应该是。”
“那爸爸不做医生了呀,爸爸不是说救死扶伤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吗?”
“我,不是很喜欢医院。”
“哦哦。”
江清池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爸爸没事的,你可能是因为在医院住院过,所以不喜欢医院啦。”
“嗯。”
“可是爸爸,我洗澡之前去看了妈妈一眼,妈妈已经睡着了,不过是哭着睡着的,妈妈的脸上还有眼泪。”
闻言,江北渊目光有一瞬的停滞。
紧跟着,又继续沉着地浏览手里的文件。
“爸爸你要不还是和妈妈一起睡吧,妈妈很想你的呀,妈妈最喜欢靠着爸爸睡觉了呀!”
“嗯。”
江北渊嘴上应得干脆,奈何行动上并没有表示。
小家伙急得揪了揪头发。
“爸爸你不爱妈妈了嘛,以前妈妈哭的时候,你都心疼得不要不要的,爸爸说最见不得妈妈哭了,为什么爸爸现在这么冷淡嘛!”
“是吗,我过去有那么矫情吗。”
江北渊心不在焉的。
“虽然我不知道矫情是什么意思,不过爸爸,以前吃完晚饭你都不会工作了,都会去陪妈妈,现在都九点啦!”
“你妈妈不是睡着了吗,所以不需要我陪了。”
江北渊说完不看文件了,拍了拍江清池的脑袋,同他一起躺了下来。
“好了,睡觉吧,明天早上不是还要去幼儿园?”
“唔,好。”
小家伙闭上了眼睛,可是睡不着。
虽然爸爸身上的味道香香的,跟他是同款牛奶沐浴露,很好闻。
但——
他不想看到这么冷酷的爸爸,也不想看到伤心难受的妈妈!
他可是家里的小小顶梁柱呀,是爸爸妈妈的守护天使。
不行不行,他这个小脑袋瓜可要好好想想办法……
……
翌日,江北渊七点就醒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这么早,就像是一直固定的生物钟,不许他赖床。
江清池还在憨憨大睡,江北渊捏了捏儿子的小脸,下了床,去卧室拿衣服。
他站在卧室门口敲了敲门,绅士风度维持得很好。
言念说“进来。”
言念已经洗漱好了,正站在床头扎头发。
松松垮垮的一个高马尾,伴随着抬手的动作,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修长白皙,此刻就这么逆着阳光,言念微微仰着头。
从江北渊这个角度,看到她细腻精致的脖颈,还有小巧通透的耳朵。
他就这么看着她,有些出神,心里面很平静。
不。
是宁静。
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阳光暖融融的刚刚好,言念瞄了一眼门口的男人,“你干嘛呢?”
江北渊回神,尴尬咳嗽两声,没再盯着她的脖子看。
“我,来拿衣服。”
“哦,那你先帮我从浴室拿个粉色的头绳吧,我扎个头发。”
“嗯。”
他随手拿了一个粉红色蝴蝶结的,站在她身旁递给她。
“你帮我扎吧!我好久没扎了,我怕扎不好。”
“……”
不就是直接套上的吗,为什么会扎不好。
江北渊走到言念身后,轻轻勾住她的头发,用头绳束缚好。
“两圈就行吗?”
“嗯,三圈太紧了。”
言念说着转过身来,冲他笑了笑。
明眸皓齿,唇齿间芬芳的气息都喷洒在他脸上。
她清澈的眼睛,毫无杂质,跟江清池的很像,江北渊又咳嗽两声,别开眼去。
“你头发挺长。”
“是吗,你想我留短发吗?”
“随你,不过这样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好看不好看?”
“……”
江北渊没有回答言念,从衣橱里拿了要换的衣服,淡定地出去换衣服了。
注视着他的背影,言念勉强勾了勾嘴角。
要是放在以前,估计现在早就把她压床上了……
……
吃早饭的时候,江清池一直在房间里面磨叽。
言念叫了他好几遍,小家伙踢跶着拖鞋,“蹭蹭蹭”从房间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白纸。
“爸爸,你还记得你写过这个嘛?”
白色的图画纸中间,是江北渊苍劲有力的字迹:
【我,江北渊,这辈子从生到死,只爱言念一个女人,永远不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言念是我一生一世的心头宝。】
这是那次江清池哭着去找江北渊的时候,让江北渊写的保证书,右下角还有江北渊的手印。
上面“言念”两个字,被他写的格外认真用心,弧线收稍处,可见一缕柔情。
江北渊薄唇抿了抿。
他要是连自己的字迹都认不出来,那就是傻子了。
言念在旁瞄着这份保证书,心头动容,望着这个男人,企图他能说点什么。
江北渊对着江清池摇了摇头。
他很难想象,这么肉麻的话,他竟然写得出来。
江清池瘪了瘪小嘴,“爸爸,你再好好想想嘛……”
“吃饭吧,别吵你爸爸了。”
言念把煎蛋放到小家伙面前,让他吃。
江北渊终于看了言念一眼。
后者脸色平静地坐到餐桌前,低敛着眉睫,还是一副柔顺的模样,可是眼角眉梢有几分失落流露出来。
“那个,我——很抱歉。”
“没事儿,我没那么脆弱。”
言念抬眼同他对视。
“你之前常说的一句话,来日方长,我们的时间还很多,我等你。”
一定要等你再次爱上我。
……
晚上徐况杰来了,是来找江北渊的。
言念在检查江清池的作业,没看徐况杰。
“江北渊在书房,你过去找他就行。”
看她这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徐况杰知道江北渊肯定还没恢复记忆,不然气氛就不会这么低落了。
书房很宽敞,很明亮,很干净。
江北渊穿着黑色的睡衣,身前扣子解开两颗,锁骨精致,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目光专注翻阅着手里的文件。
徐况杰叫了一声“老江!”,踱步走了过去,坐在江北渊对面。
“怎么样,商场上资本操作的东西,你还能捡得起来吧?”
“恩。”
江北渊把鼻梁上的眼镜摘掉了,衣袖半卷,揉了揉太阳穴。
徐况杰端详着他,发现他即便是失忆了,可是骨子里的慵懒和矜贵之气,还是没变。
像是现在这样,话不多,散散慢慢的,长睫翕动,有股子撩人的病娇态。
“我想明天就去公司看看,熟悉一下流程。”
“哦哦,行啊,随你,反正是你家的公司!”
徐况杰回过神来道。
“话说,一个多星期了,你一点记忆都没想起来吗?”
“你指哪方面?”
“当然是私生活上啊,你和言念之间的经历……没想起来吗?”
“我们经历很多么。”江北渊不以为意。
“废话!你,从18岁就喜欢她,今年33了,你俩三个孩子都快有了,你们中间差点离婚三次,不过好在都没离成。
还有,你连公司都改成江念集团了,就因为她名字里有个念!
还有还有,江氏最大的连锁饭店名字都是‘iss’,还有你的车牌号,都是yn521,yn0725,都跟言念有关。”
静静听完徐况杰的话,江北渊长眉一拧。
“我之前,那么爱她吗?”
“是啊,爱得不要不要的,简直就是你的心头宝,别人要是敢碰一下,或者多看两眼,后果不堪设想。”
“是吗。”
江北渊淡淡说着,继续看手里的数据。
见他这般冷漠,徐况杰作为兄弟,点到为止。
感情的事情要靠自己慢慢来,说多了不好,反倒会让江北渊反感。
于是乎剩下的时间,徐况杰都在同江北渊说工作的事情。
对于商业操作,江北渊思路清晰严谨,徐况杰不得不吐槽一句,上帝太不公平了,让江北渊失忆了,还给他一副好脑子,拉仇恨呐!
……
客厅,言念的手机响了。
是张帆打来的电话,说上次江北渊辞职辞得快,只带走了休息室的东西,还有他会诊室的东西没带。
“老江办公桌上的东西,我全都放到一个纸箱里面了,现在放你们小区门口了,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拿一下,没空的话明天拿也行。”
“好,我现在过去拿,谢谢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老江恢复记忆之后,你可得帮我美言两句啊,上次骗你他得脑瘤的事儿,别让他记恨着我!”
“好的。”言念笑了笑。
记得高中那会儿,他们那几个兄弟,都怕江霆。
都多少年了啊,还害怕他呢。
去把江北渊的箱子搬了回来,里面的东西很杂乱,言念寻思着让江北渊自己收拾,虽然,他应该想不起来了。
目光瞄到一份病历表。
奇怪。
江北渊都做了血块手术了,怎么还有病例呢?
言念打开瞧了瞧。
下一秒,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