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宋湲电话的时候,江北泽已经洗过澡,准备睡觉了。
他还给宋南墓留了门,但是心里知道,宋南墓今天不会过来了。
宋南墓对他好,对他宠,同时也孝顺。
仍然记得在纽约那会儿,偶尔宋毅凯生病发烧,在家里没人照顾,宋南墓二话没说,一个飞机票就回去了。
他是不会不在乎他哥哥感受的,所以他和宋南墓终归会分开,只是时间问题。
宋湲让江北泽过去她家,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江北泽婉言拒绝。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明天我就出国,一早的飞机票,还不知道具体何时才能回来。”
然后江北泽就去了。
泞城的气温一点点在回暖了,不过还是要穿着棉服,晚上的温度低,北面刮来的风干冷。
南路的行人很多,很多小情侣挽着手逛街,也有三两姐妹成群说说笑笑。
江北泽是自己一个人,他穿着棕色的冲锋衣,一条黑色的裤子,剪裁得体,是高级定制款,直筒的裤腿显得他两条腿笔直。
迎面走来了三个年轻女孩,其中一个惊喜地叫住他。
江北泽无措地挑了挑眉,不明白对方有何贵干。
“哎呀,我们三个是你高中同学啊,你高中在附中上过不是吗,后来你转学了!”
“……”江北泽点点头,虽然还是没想起这三个女孩是谁,保持着礼貌和风度,他笑着说了声好久不见。
江北泽在高中就很受欢迎,女孩子一样干净的皮肤,秀气的脸,精致的五官像个混血儿,好几年过去了,模样没怎么变化。
这三个女孩都很欢喜,拉着他要拍照,江北泽站在最中间,比了一个剪刀手。
他伪装出最纯粹的笑容,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可是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同当年不一样的是,现在的他不会再去暗中算计谁,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你变了。”
照完相,一个女生望着他说。
江北泽保持着笑容,“有吗?高了还是瘦了?”
“不是,你之前给我的感觉就是心事重重的,现在给我的感觉,你不快乐。”
你不快乐。
原来他不快乐,放在别人眼里,这么明显了。
江北泽没有解释什么。
道别了这几个人,他走到了宋湲的家,宋湲家住小区一楼,不用爬楼,这一点倒是挺好。
但是进去的那一刻,江北泽就觉得不好了。
满地都是杂物,堆得乱七八糟,生活用品、油画各种都有。
江北泽有洁癖,在纽约那会儿家里必须保持绝对整洁,衣服不能有褶皱,衬衫不能有污点,尤其是领子不能有油垢,任何一点他都受不了。
“啊……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我在收拾行李,没来得及收拾房间。”
“没事。”
不是他的家,他待一会儿就走罢了。
“你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江北泽站在玄关口,没有上前,宋湲却把他拉了进来。
“你先坐啊,我等会儿送你一幅画,我今天花了一下午画的呢!”
“……”江北泽不知道自己能在哪里坐。
杂七杂八的物品,他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过看得出来宋湲画画还是不错的,地上有一幅类似于毕加索《格尔尼卡》的画作,抽象的风格,却不凌乱。
“你画画很好。”
江北泽由衷赞美。
宋湲在厨房倒茶,背对着江北泽,“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然后江北泽还在寻找落脚的地方,总不能坐在人家的画上吧。
沙发的东西也满满当当的,还有女人的内衣就那么摊开摆在沙发上……
话说她不知道他要过来吗,一个女人这么随便这么邋遢,以后结了婚怎么照顾另一半呢。
宋南墓那个人自理能力也不行啊,对方也这样的话,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可怎么办才好。
还没结婚,江北泽已经开始担忧宋南墓的未来了,毕竟,他想让他南哥好。
比任何人都想让他南哥好。
“刺啦——”
感觉脚踝刮到了什么东西,江北泽低头一看,脚踝划到了一道不浅的口子,有血渗透出来。
是被一个碎瓶子刮到的。
罪魁祸首,一个破碎的长颈瓶放在画框中间,被涂上了颜色,江北泽不是没看到这个瓶子,他开始以为是画。
正常人,没谁会把一个破碎的瓶子罩在画框里面吧?
这么想着,宋湲已经从厨房出来了,端着茶水放在窄小的茶几上,哎呀叫着喊道:“你脚怎么流血了,被瓶子刮到了?”
“没事……”
“对不起啊,我家里利器多,伤到你了,我去给你拿绷带缠一下。”
江北泽眼睁睁瞧着宋湲从沙发下面掏出一个医药箱,然后把绷带随便往他腿上一缠。
江北泽终于相信一件事:
有些人外表上光鲜亮丽,穿着干净的衣服,化着精致的妆容,但在家里自理能力不行,自制力也不行。
不是说宋湲不好,在这一刻,江北泽是真心觉得,宋湲不适合宋南墓。
“那个,我能跟你说件事情吗?”
江北泽开了口,声音很诚恳,“我觉得,你和宋南墓不是很合适,他适合居家型的女人,因为他比较喜欢在外闯荡,回家之后,有个人能照顾他好好的,这样最好了。”
一听这话,宋湲直接站起来,脸色有点沉下来。
“你的意思是,女人就应该在家里做黄脸婆照顾男人呗?”
“我不是那个意思,看得出来你很随性,包括你家里的摆设都很……随性。”
江北泽暂且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宋湲杂乱无章的家,这样比较礼貌点。
“宋南墓不会喜欢这样的。”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喜欢?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叫你过来,其实也为了跟你谈南墓的事情,我以为我跟你说得已经够清楚了,但你好像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现实和理想的区别!”
宋湲一字一句。
“你这样装无辜的人,我看得多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其实一脸无辜的样儿,都是招人烦的,你要是真的爱他,就应该决绝地离开他,去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重新开始,这样他找不到你,自己也会重新开始新生活。”
“我还没有考虑要彻底离开他,因为我走到哪,他都会找到我,除非他心里真正放下我了,这样我去哪都无所谓。”
江北泽也在很耐心地同宋湲解释。
他不喜和人冲突,说话也是中肯,相处久了知道宋南墓是个什么样的人,除非他自己不喜欢,不然天涯海角又怎样,他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见江北泽这般不识抬举,宋湲一下子就恼火了,直接推了江北泽一下。
“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以前对你和和气气,你不吃那套,非得逼着我跟你撕破脸是吧?”
“……”
“是,我就看上宋南墓了,我想嫁给他,你说我随性,他喜欢居家,那我结婚为了他居家总行了吧?!”
“……”
“我俩要是真在一起,我给他生孩子,他要几个我都给他生,你能吗你?”
宋湲每说一句话,就跟太妹一样推江北泽一下。
江北泽选择了退让,直到被宋湲最后那句话刺痛了耳朵,一不留神被她推到了地上。
居高临下,宋湲抱着胳膊,睨视着江北泽。
“所以你有子宫吗?你能给他生儿育女吗?你说啊?说啊!”
“……”
江北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能。
他和宋南墓连结婚都不能,又谈何生养孩子。
“看来子宫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你妈怎么能生出你这个憨比!”
身后骤然响起的凉薄声音拉回了宋湲的思绪,还有江北泽的思绪。
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看过去,在玄关处的宋南墓走了过来。
他像是骑士,一身潇冷,神情刻薄漠然。
宋湲瞧着他,眼睛一下子就红透了。
从小到大,她都是娇贵的公主,还没人这么说过她,说她是……憨比!
“宋南墓,我命令你现在立刻跟我道歉!”
“难不成我说错了?跟你道个屁歉。”
宋南墓的脸色好久没这么臭了,换做宋湲要是个男人,他现在一巴掌就呼过去了,还用得着听她在这哔哔赖赖?!
“你给我起来。”
宋南墓把江北泽从地上拉起来,江北泽“嘶”了一声,宋南墓这才注意到他受伤的脚,缠着的纱布已经渗透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