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留在这呗,”贾二妹知道向母问这话的意思,就是想要她把这房子和院子给她,但贾二妹就是不想给她,“等我和国强休假的时候再回来住。”
向母心里是这么寻思着的:既然国强婆娘已经办好了随队手续,那一定是不在这里住了,那么这个院子和房子就空起了,恰好国红的男人又出门到外省去淘金去了,国红一个人带着娃娃和她婆子妈又处不好,现今肚里好像又怀上了,不如就让国红住进这里来,也有个照应。
但她自己到底还是不好说出口,又听贾二妹说将这所房子空着耍假的时候回来住,她心里就越发不满了。
“我的老天啊,好好的房子不住,好好的地不种,要去队上沾着我儿子,我向家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造孽事啊,这辈子要遇到你这个败家婆娘!”向母又嚎上了。
她这样的标志性的嚎叫声真是令人生厌!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造孽事,这辈子才会遇到你这样的婆子妈!”没有向国强在家了,贾二妹丝毫也不会给向母面子,直接刷回去。
“哪有当媳妇儿的跟婆子娘这样顶嘴的,这还有天理吗?”向母嚎着说。
“哇——”地一声,暖暖就被她的嚎叫吓哭了。
贾二妹一把抱起了暖暖,大步迈出了房门,走到院子里大声说:“妈,你是故意的吗?不喜欢暖暖就算了,你三番五次跑到我家来吓唬暖暖干什么?你就这么容不下我们俩娘母吗?”
反正都要随队了,贾二妹也不想看着她胡闹了,当仁不让地反击。
她在院子里说这话的声音自然就惊动了院子里的邻居,紧接着左邻右舍就冒出脑袋来了——
看看,向家又吵起来了!
是不是又要喝药了?
还要不要灌粪,让我来!
向父怕自家又出新闻,赶紧从院强那头冒个脑袋出来,对着向母吼道:“你又哪股神经犯了,赶紧给老子滚回来,不然老子把门关了,你再也不要回来了!”
向父经过马秀英喝假农药被灌粪水那件事后已经彻底没面子了,现在那场闹剧全大队都传遍了,搞得他出门都埋着头,这些都是他的这个老婆子搞出来的!
现在这个老婆子又要搞事了,他还能容许她胡闹吗?而且这么撒泼,除了让人看笑话以外,还能有什么好处?
向母见到向父那么凶的样子,也不敢再嚎了,收起了声音,往回走,边走边不大声不小声地嘀咕——
“这个死老头,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真是老糊涂了的东西,为了一个丫头片子也跟我翻脸,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他向家了……”
贾二妹听得直翻白眼——这个老太婆真的是贱得很啊,他就忘了自己是个女人了吗?口口声声“丫头片子”的,她自己难道不是丫头片子长大的?她自己说说就算了吧,还在自己儿子面前说,真是又蠢又贱又愚顽,这个封建思想的毒真是中得深啊!
这真是跪着走路习惯了,但凡发现有人站起来,就会无法适从,就会指责不孝。
鲁迅先生说“我们极容易变成奴隶,而且变了之后,还万分喜欢”。这和斯德哥尔摩效应差不多,在重男轻女的牢笼之下,有朝一日角色升级成为母亲后,就从被羞辱被伤害者转换为施虐者,将之前所承受过的苦痛和轻视都让自己的孩子(儿媳)重新经受一遍。
这个社会就真真是这样,重男轻女的好多都是女性自己,也许就是因为跪久了,自己就变成奴隶了吧。
向母闹腾了几次后,婆媳俩的矛盾已经摆到明面上了,就连向父都意识到了,开始反省了,为了表示自己不重男轻女,过年的时候,向父主动给了暖暖一块钱的压岁钱,这多难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