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安骇然一震,他是如何知道的?
由此可见,他在乾清宫布有非常厉害的耳目。
她竭力冷静下来,暗自想着对策。
宇文欢道:“你可以拒绝效命于本王,可以耍你的心机、手段,可以一步步爬上龙榻,但是,本王无法保证,你会在某个深夜无声无息地消失。”
嗓音低沉,充满了戾气。
“奴婢愿意效命王爷……那两次只是凑巧,奴婢并非有意勾引皇上……”他硬邦邦的双腿带来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恐惧从心底涌出,她几乎无力支撑。
“愿意?”他眯起黑眼,“那就让本王看看你的诚意。”
“王爷要奴婢怎么做?”
“为了勾引皇上、取悦龙心,你利用出宫采办之便,女扮男装来到明月楼,无非是想学烟花女子那套媚术。”宇文欢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强悍而嗜欢,“方才你已见识过琵琶的媚术,那便现学现卖,在本王面前施展一下,取悦本王。”
他手指的摩挲带给她一种痒痒的感觉,沐安惊悸地僵住。
她的心思,他轻轻松松就能够猜到。
没错,她在千波碧与皇上偶遇两次,是她的心机――她打听到,皇上时常去千波台漫步,有时是晚上,有时是黄昏,她每日都去千波台守候,守株待兔。
两次偶遇,她相信皇上对她已经有所印象。接着,她假借尚寝局出宫采办某些用物,女扮男装来到明月楼,向琵琶学习媚术,以便日后取悦皇上、魅上龙榻,成为最得宠的嫔妃,伺机查出朝中奸臣,为沐氏复仇。
不可思议的是,燕王对她的行踪与心思竟然了若指掌。
这人太可怕了!“
“是否要本王服侍你穿衣?”他冷冽道。
她立即穿上这袭桃红色的衫裙,理顺散乱的青丝,来到桌前。
他拽她坐下,一臂搂在她的腰间,靠近她,热气喷在她的脸上,“既然你想跃上高枝变凤凰,本王就牺牲一次,让你练习练习媚术。方才琵琶如何陪酒,你照样做一遍。”
既然他要她现学现卖,那么,她就遵命,取悦他。
宇文欢的脸膛不再绷着,却也没什么笑容,七分冷峻,三分柔和。
突然,他的左臂缠上她的纤腰,“学得很快,本王没看错人。”
“谢王爷赞赏。”她柔媚地轻笑。
“本王再问一遍,你可愿意效忠于本王?”他以低沉醇厚的声音问道,却是不容抗拒的口吻。
“奴婢愿意。”方才他说得很明白,不愿意,就是死路一条,她没有选择。
双臂稍一用力,他将她搂抱在怀中,“再敢阳奉阴违,下次可没这么幸运了。”
宇文欢的大掌摩挲着她的后背,“这次有衣衫给你穿,你猜下次本王会不会让你赤身裸露?”
她感觉他的掌心有火在燃烧,引燃了她的后背,一路烧到她的心,令她难以克制地颤抖。
她回道:“奴婢誓死效忠王爷,王爷的吩咐,奴婢竭力办到。”
宫灯渐次熄灭,暗夜沉寂,月色轻渺。
漆黑的宫道上,可看见两个人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
走在前头的男子,内穿一袭暗色袍服,外披黑色披风,面目俊美。
“时辰不早了,皇上想去何处?”跟在后面的公公问道。
“随处走走。”宇文珏不耐烦地说道。
“要不去永寿宫看看皇贵妃娘娘吧。”
“闭嘴。”
公公立即噤声,前面的皇上突然停下来,他也连忙止步,“皇上,怎么了?”
宇文珏望着前方,暗黑的宫道上,一抹微弱的青绿亮光缓缓移动,朝他飞来。
公公一惊,立刻挡在他身前,“皇上当心!皇上,那是什么?”
虽然今夜有淡渺的月色,但夜色太浓,根本看不清那抹光亮是什么东西,看来有些诡异。
那抹青绿亮光慢慢靠近,宇文珏眼前一亮,原来是一个女子。
女子在他身前五步远站定,下跪行礼。
他玩味地盯着她,这女子步态轻盈,身穿一袭浅绿长裙,发髻简约,在那抹亮光的映衬下,,别有一种清素、清新的美,令人心动。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公公问道。
“奴婢正要回尚寝局。”她的声音清绵柔缓。
宇文珏认得她的声音,是尚寝文玉致,而发出亮光的是她腰间佩戴的一枚玉佩。
他往前迈步,“随朕走吧。”
沐安心中一喜,起身跟上。
去的不是乾清宫,而是一处她不认识的宫苑。
公公点了宫灯,躬身退下,关上房门。
她静静站着,低垂着头,等候着他的旨意。
“过来。”宇文珏坐在床上,褐眸略寒。
“皇上。”沐安站在他身前,仍然垂首,神态乖顺。
“宽衣。”他冷冷地下命令。
她略略抬眸,凄楚地看着他,一双红眸如烟如雾。
眼前的皇帝,手握生杀大权,是她的仇敌,也是她必须献出身体的男人。
方才在路上偷食的五石散起了效用,她渐渐亢奋起来,浑身燥热。
“怎么?不愿意?”宇文珏冰寒一笑。
“奴婢愿意。”眼前俊美的皇帝,不再那么可憎、可恨,是她必须利用的棋子。
“愿意就宽衣。”
他的俊脸已经模糊,他的眸光阴寒嗜血,沐安的手放在衣带上,却怎么也无法下定决心。
心中有个声音对她说:不能宽衣,不能!他是下令诛杀沐氏一族的昏君,你不能对仇敌献出自己的身体。另一个声音说:要复仇,要查出真相,就必须有所牺牲!肉身算得了什么,只要能够查出真相,什么都可以牺牲!
她根本不想对昏君献出一切,也害怕那种撕裂的痛,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一时之间,她犹豫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一只清凉的手拽住她的胳膊,她跌坐在床上,一张俊脸逼近,在她眼前放大。
“莫以为朕不知你的心思。”宇文珏用劲地握着她白嫩的藕臂,褐眸紧眯,“你在千波台与朕偶遇两次,根本不是偶遇,是你有意在那里守候。你打听到朕时常在慈宁宫附近散心,就故意在那行走,在玉佩上撒磷光粉,玉佩发出光亮,以此引起朕的注意。”
“不敢?朕告诉你,朕可以宠幸你,不过朕那么多嫔妃,你能为朕做什么?朕要你何用?”他笑得阴沉,修长的手指在她凝脂般的身上缓缓游走。
好清凉!
沐安想要更多的清凉,想扑入他的怀抱,却硬生生地克制住那股冲动,“皇上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抚触着她细致的锁骨,问:“你只是卑微的六尚局女官,你有什么本事?”
她咬唇,忍住心底的那股厌恶与仇恨,“奴婢的本事,皇上迟早会晓得。”
宇文珏冷笑,“是吗?”
她顿时清醒,屈辱从心底深处涌出。
他拍着她的脸颊,眸光阴狠,“朕要你办的事若有任何差错,朕摘了你的脑袋。”
尔后,宇文珏丢下她,扬长而去。
沐安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双手握成拳,咬着唇。
宇文珏,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你万劫不复!
尚乃掌管帝王之物的意思,女官六尚始设于隋唐,以掌宫掖之政,服侍皇帝饮食起居。
前朝废置皇宫内职六尚局,本朝初年因女皇临朝主政而复设,从良家女子中选拔品貌端正、能书会写、通晓算法,年纪在十五岁至二十五岁之间的未婚者入宫任女官。设六局二十四司与一宫正司,分别掌管内宫的礼仪、诫令、宝玺、图籍、财帛、羽仗及衣食供给等事务,并对后妃言行予以导引,确保后妃行止有度,不得违礼越制,乃至结交外臣,干预政事。
当今圣上的父皇,神宗皇帝,始令女官六尚不再服侍帝王,帝王由宦官侍奉,六尚局专事后妃,由中宫统领、管教。且将六局二十四司简化为六局一司: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宫正司。
六局由尚宫局主官尚宫统领,宫正司掌纠察宫闱、戒令、谪罚之事。
沐安没想到觐见皇上时会被燕王看上,要她当他的耳目。
后宫波云诡谲,每个人都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有所图谋,她也不例外。
只是,靠拢燕王,为燕王所用,究竟是福是祸?
而皇命难违,她也只能听命办事。
绣有鸳鸯图纹的锦衾红枕、凤帷丝帐,在三月初一备好。
这夜,她带着心腹女史阮小翠来到唐太后的慈宁宫。
宫娥说太后在偏殿书房抄书,不能打扰。
她说明来意,宫娥就让她进入寝殿。
更换床席帷帐之后,宫娥看见那醒目的鸳鸯,惊骇地训斥她。
沐安无奈道:“我也是听命办事,否则便有性命之忧。”
唐太后的近身侍女余楚楚睁了睁眸,奔向偏殿。
不久,唐太后匆匆回殿,眉心蕴着怒气。
年轻的唐太后幽居慈宁宫五年余,与世无争,抄书,赏花,诵经,偶尔有后妃前来请安,她也只是应付一下,并不与她们多有来往。
风华正茂,姿容娇美,娴雅端静,却只能一世囚困深宫,老死于此,当真残忍。
沐安叩拜后,立在一侧,等候唐太后的质问。
寝殿中只有一个宫娥,余楚楚。
“是他的意思?”太后唐沁瑶无奈与气愤交织的目光从床榻移向沐安。
“太后恕罪,奴婢人微言轻,无法违抗皇命。”她可怜兮兮地说道。
“换下来。”唐沁瑶不容置疑地命令,柔缓的嗓音因为怒火而颇具威严。
“太后……”沐安为难道,“奴婢……”
唐沁瑶黑如点墨的美眸紧紧揪着,“万事有哀家担待!”
不得已,她只能遵命。
余楚楚协助她,换好后,她对太后道:“太后,奴婢不想多事,只想对太后说一句,太后娴雅温和,若为此事失了平常的冷静,那便无法应付自如了。”
唐沁瑶不语,好像陷入了沉思。
“奴婢多嘴,太后恕罪。”沐安深深垂首。
“无须自责。”唐沁瑶拉着她的手,温声道,“你没罪,今夜之事,烂在腹中,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