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寒竹的羞涩扭捏,颜菖蒲倒是落落大方道。
男子微微愣了愣,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他在宫中生活了十几年,见过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即便再爽朗大方的女子也不会像眼前这长相甜美可爱的女子这般不知羞的将爱慕之情直截了当的诉诸于口。
“呵呵,有趣,实在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贱名寒竹,她叫菖蒲。”
气质高贵的男子未曾理会寒竹,只是笑盈盈盯着颜菖蒲瞧,直到见其点了点头,方笑意盎然道:
“菖蒲,很好听的名字,本王记住你了,有缘再会。”
语毕,不待颜菖蒲问些什么,便径自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寒竹气得直跺脚,面有怒色的将颜菖蒲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后,恨声道:
“你究竟有什么好?为什么小姐、皇上、王爷都待你这般好?”
不知寒竹在气些什么的颜菖蒲,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面疑惑道:
“寒竹姐姐,你说蓉儿姐姐对我好,菖蒲心中自是明白。可是你说皇上和王爷也对我好,究竟从何说起?”
“哼,你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厉害的紧。只不过你别忘了,在宫中招蜂引蝶可不是什么好事,迟早有你好果子吃。”
冷哼一声,寒竹面露讥讽之色道。
“寒竹姐姐,菖蒲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可是菖蒲自问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你要这样咒菖蒲?为什么?”
面对寒竹的一再挑衅,忍无可忍的颜菖蒲厉声质问道,因着情绪激动,小小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从小到大,你就会装可怜,博同情。你那些伎俩,旁人会被你骗了,我寒竹可没那么好骗。这御花园也逛完了,是该回去了。”
面露不耐之色的寒竹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之后,也不管颜菖蒲是否会跟着自己,转身朝“笼香阁”所在的方向行去。
晚霞绮丽多姿,倒映在潺潺溪水中,碎成点点光芒,似无数金纸随波逐流。
巨大的太湖石错落有致的摆放在溪旁,石上草中落红片片,风过,满目桃花飞舞。
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坐在太湖石上静静望着眼前缓缓流淌而过的溪水,颜菖蒲只觉得很是孤单,思亲之情溢满整个心胸。
双眸雾气氤氲,模糊了眼前的景象,鼻子一酸,泪水静静滑落稚嫩的小脸。
“子儿,怎么哭了?”
醇厚而又略带心疼的嗓音似穿透乌云的阳光,暖暖地落进颜菖蒲的耳中。
“谨哥哥,谨哥哥……呜呜。”
回首见是薛谨之,颜菖蒲跳下太湖石,似乳燕投林般,扑入薛谨之的怀中,放声大哭。
“子儿,到底出什么事了?告诉谨哥哥,好吗?”
强而有力的右臂圈住颜菖蒲小小的身子,左手轻抚她光滑如丝缎、乌黑似泼墨的青丝,薛谨之剑眉微蹙,面有焦急之色道。
“谨哥哥,子儿知道你很厉害。子儿想出宫,你帮帮我,好不好?”
闻言,身子猛地一震,不敢直视颜菖蒲那双充满期待与信任之色的晶亮眸子,薛谨之微微侧首,将充满复杂之色的视线落到别处。
菖蒲是这充斥着明争暗斗、冷漠无情的皇宫中唯一能够让他觉得安心与温暖的人。
而今的他就像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抓到了浮木,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而将自己再度置于冰冷孤单的深渊之中。
“子儿,对不起,谨哥哥帮不了你。”
“哦。”
失望的低垂下头,默默的离开薛谨之的怀抱,颜菖蒲再度回到太湖石上背对而坐,柔弱无助的模样着实令薛谨之心疼痛不已。
“子儿,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想要离开皇宫?你不是说过,有谨哥哥在,皇宫其实也不错吗?”
静默片刻,收敛心神,薛谨之嘴角含笑,行至颜菖蒲身侧,极尽温柔道。
颜菖蒲恍若未闻,只默不作声坐着,显然是在赌气;薛谨之也不在意,只是笑笑作罢……
次日寅时,细雨绵绵打在“笼香阁”院内的芭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越发突显出院内的静。
“啊……”
突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划破宁静的夜,惊醒了笼香阁所有的人。
似墨般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东厢房内,被噩梦惊醒的颜菖蒲满头是汗,拥被而坐,光洁白净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显是惊魂未定。
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盛满了无边无际的恐惧,眼神有些涣散,似还未从梦魇中完全脱离。
房门忽地被人推开,吓得颜菖蒲身子猛地一缩,难以遏制的再度尖叫。
明亮的烛光驱散了夜的黑。
身披淡粉色斗篷的公孙蓉儿将手中的琉璃盏置于床边的矮几上,慌忙掀开鹅黄色纱帐,很是心疼的将颤抖不已的颜菖蒲拥抱入怀,柔声轻抚道:
“菖蒲,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有蓉儿姐姐在。”
温柔的语声,熟悉的香味,暖暖的体温令颜菖蒲霍地睁开紧闭的双眸,见是自幼疼爱自己的公孙蓉儿,便“哇”的一声痛哭出声,边哭边反手紧紧抱住公孙蓉儿纤细的腰身,哭哭啼啼道:
“蓉儿姐姐,我做了个梦,那个梦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啊!”
侍立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寒竹见颜菖蒲满面惶恐,模样仿若半夜撞鬼一般,心底不由发毛,未等公孙蓉儿说些什么,便逾越道:
“你做了什么梦?梦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梦到好多好多赤身裸体的男人,他们笑得很恐怖,手段残忍的在虐待一名未着寸缕的女子……”
“是她回来了,一定是她回来了。”
不待颜菖蒲把话说完,寒竹的脸已然变得苍白如纸,浑身难以遏制的颤抖不已,眼神更是在屋内四处乱瞟,似在找寻着什么,又似在戒备着某些躲在暗处的东西会突的扑过来将她吞噬。
见寒竹此番模样,公孙蓉儿面有不悦之色,蹙眉喝道:
“寒竹,你做什么?难道还嫌菖蒲不够害怕吗?若是再这般装神弄鬼的,仔细你的皮。”
“小姐,不是的,不是的,奴婢没有装神弄鬼,你听奴婢细禀啊!”
慌忙跪倒在地,寒竹连连磕头求道。
“好,我暂且耐着性子听你把话说完,若是说的没理,就罚你去浣衣局。”
深吸口气,稳了稳慌乱的心神,寒竹丝毫不敢有所隐瞒道:
“小姐,奴婢听宫里的宫女说,这座笼香阁原是先帝赐给他一个极为宠爱的妃子。却不料,襄王有意,神女无心。那女子并不爱先帝,更想方设法逃出了皇宫。先帝思念成疾,最终撒手人寰。太后恨那女子祸国殃民,势要将其找出来,并处以极刑。四年后,那女子最终落入太后手中,并且被送去军营,被军营内的士兵致死。菖蒲与那女子并不熟识,往日在王府抑或在储秀宫中也未做个这样的梦,如今倒是做了,定是那女子的魂灵搞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