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可以了,可以了。”
面色微微泛白,额头布满晶莹汗珠的懿王爷动作潇洒的落到地面,双腿盘坐,待得晕眩感消失,不再有耳鸣之声,方缓缓睁开双眸,嘴角含笑着望向床上呼吸匀称的颜菖蒲。
薛谨之见状,面有不悦之色,横身挡住了懿王爷的视线。
“回皇上,菖蒲姑娘性命已然无碍,只需调养数日便可。”
替颜菖蒲把完脉,何太医难掩欣喜之色道。
“恩。王爷身子虚弱,你先扶他回王府好生安歇休养吧!”
打发了何太医与懿王爷,薛谨之静坐于床边,目光温柔似水的凝视着颜菖蒲宁静安详的睡颜,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暖暖的阳光透过敞开的门窗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上,直晃得人眼睛生疼,根本驱散不了室内冷浸浸的寒意。
高居于罗汉塌上的太后神色凝重,目光犀利如剑,双眸死死盯着下首跪倒在地的温婉女子,冷声道:
“公孙蓉儿,哀家问你,那颜菖蒲的生母所系何人?她进宫究竟意欲何为?”
“回太后,菖蒲生母早亡,唯有叔父一名,进宫完全只是为了伺候嫔妾罢了。嫔妾当真不知其生母是谁。”
低眉垂首,语声温婉,公孙蓉儿有条不紊的答道,丝毫不见有半分惶恐之色。
“哼!难道你们荣亲王府用人,从来都不查清对方底细吗?就不怕引狼入室?”
冷哼一声,微眯双眸,太后眼中的厉色又盛了几分。
“回太后,嫔妾只不过是一介女流,未曾入宫之时,府内大小事务皆有爹爹一手操办,嫔妾只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
公孙蓉儿话音一落,室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静得依稀能够听到沙漏漏沙的沙沙声,压抑的气氛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死死网住了整个慈和宫。
“丹春,哀家有些累了,你且送容华出去吧。”
良久,太后面有疲倦之色,挥了挥手道。
险险逃过一劫的公孙蓉儿起身依礼拜别,心下则另有盘算的跟着丹春步出慈和宫。
阳光不知不觉间又烈了几分,照得闭目养神的太后不悦的微微皱眉。
丹春见状,慌忙轻手轻脚的放下竹帘,只让些许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缓缓泄入。
光影交替,朦胧了太后脸上的真实表情。
“丹春,对于这件事,你有何看法?”
“回太后,当年风夫人……”
接触到太后射来的凌厉眼神,丹春慌忙改口道:
“当年那人离宫之时,已然年满十六,而颜菖蒲看着有十二三岁的模样,说她是那人的女儿,算算年龄倒也符合。只不过懿王爷和皇上都那么喜爱颜菖蒲,倘若贸然行事,将之除去,很有可能会损伤太后与皇上以及懿王爷之间的母子之情。”
偷觑太后一眼,见其并无异样,丹春方大着胆子,继续道:
“适才容华娘娘说了,颜菖蒲有叔父一名,依奴婢之见,太后倒不如一边派人暗中留意笼香阁的动静,一边派人去暗查颜菖蒲的叔父。倘若查实颜菖蒲乃是那人的女儿,再下杀手也不迟。倘或查证,她并非那人的女儿,既然皇上已将其指给了懿王爷,太后也就不必担心往后会在宫中见到她了。”
“哎!哀家除了担心颜菖蒲是那人的女儿之外,更担心的是怕皇上与懿王爷为了她而兄弟反目啊!适才帝宫内的情景,你也瞧见了,兄弟二人剑拔弩张之态,看着就让哀家心惊胆战。”
斜靠着罗汉塌上的小茶几,右手支头,左手轻柔发紧的眉心,太后满面忧愁,轻叹一声道。
“皇上乃是一代明君,想来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当真与懿王爷大动干戈,置江山社稷于不顾。至于懿王爷,虽说平日里嬉笑风流,却也是个心如明镜,深明大义之人。太后大不必担忧他两兄弟会反目相残。若是太后之忧当真出现,奴婢愿效犬马之劳。”
说到最后几字,丹春拢于袖中的双手紧握成全,面无表情道。
“罢了,哀家也知你不喜随意伤人性命,暂且按你的意思办。若是查证颜菖蒲当真是那人的女儿,再商议如何处置。你退下吧,哀家累了,想休息会。”
“是。”
礼毕,丹春微垂着头,缓缓退出慈和宫……
翌日清晨,铅云低垂,细雨蒙蒙。
丝丝冷风透过门缝,吹得案上烛火摇摆不定。
口干舌燥之感迫使颜菖蒲缓缓睁开双眸,挣扎着欲起身,却惊醒了趴在床边休息的薛谨之。
“菖蒲,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朕这就宣太医来给你仔细瞧瞧。”
欣喜似海潮袭卷心扉,薛谨之紧紧的抓住颜菖蒲的手,情绪有些激动道。
“谨哥哥,不用了,菖蒲只是觉得有点口渴,想要喝水。”
望着眼前满面憔悴,双目布满血丝的薛谨之,颜菖蒲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心下则暖暖的。
在这世上,除了季叔叔会这么紧张她之外,真的没想到,谨哥哥也会对她那么好。
“傻丫头,只不过是想喝水嘛。谨哥哥这就给你去倒来,别哭了。”
温柔的拭去颜菖蒲娇嫩秀颜上的泪水,薛谨之笑着软语轻哄毕,起身倒了杯水,将她扶起,让其靠着自己温暖宽厚的胸膛,便于饮水。
静静的看着颜菖蒲贪婪的喝着杯中之水,满足而又享受的表情就好像在饮琼浆玉露,薛谨之漆黑深邃的双眸之中笑意更浓。
“还要喝吗?”
“恩。”
点了点头,接连喝了三四杯,颜菖蒲方笑着说够了;薛谨之又问她饿不饿,想吃点什么,都被其摇头拒绝了。
两人相拥而坐,俱是静默不语,享受着彼此相依的那份温馨。
不知过了多久,云散雨停,温暖的阳光透进室内,笼在两人身上,勾勒出淡淡的七彩光晕。
“谨哥哥,菖蒲想要出宫,想要见季叔叔。”
伸手把玩着薛谨之腰间佩戴的龙形暖玉,颜菖蒲低眉垂眸,突然轻声道。
皇宫内,虽然有蓉儿姐姐,还有谨哥哥疼她,但是太后好像不喜欢她,还命人将她关进天牢,差点害她丧命。
在进宫之前,季叔叔曾一再告诫她,千万莫要与太后或者皇上有什么牵扯,否则性命堪虞,而今果真应验了。
她不要再待在这个随时会丧命的皇宫,即便舍不得谨哥哥,舍不得蓉儿姐姐。
手指温柔的梳理着颜菖蒲乌黑浓密的长发,薛谨之抿了抿唇,静默半晌,方笑着点头道:
“好,待你身体痊愈,谨哥哥就求皇上送你回王府。”
倘若让菖蒲继续留在宫中,依着皇弟的性子,不出三五日,必定便来要人,倒不如先将菖蒲送回荣王府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