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煜在岳翎的院子里呆呆的坐了一下午,直到锦书几人寻来,就见肖煜拿着岳翎的剑在发呆,“殿下,我们知道您心里难过,可是你也要顾着自己啊”,锦书现在也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肖煜,他亲眼看着肖煜和岳翎两个人历经了那么久,才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如今甜蜜的时光那么短暂转瞬就阴阳相隔,平时肖煜连岳翎伤着都会心疼,更不用说如今她死了。
肖煜摩挲着手里的蝶舞,似在感受岳翎的温度,过了许久才问:“风思月呢?”锦书见肖煜终于肯说话了,赶紧回答:“思月公主被人威胁现下住进宫里了”,星河本来想拦,奈何他这张嘴真的太快了。肖煜握紧了手里的蝶舞,一声不吭的施展轻功离开,却是皇宫的方向。星河心中升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来不及解释,也赶紧追了上去。
提着剑的肖煜,就这样一路闯进了宫,风澈还在和北凉帝商议如何送走风思月,就见苏公公一步三跌的跑来:“皇上,不好了,煜王殿下带着剑,去找思月公主了”,“什么”风澈大惊失色,忙跑了出去,北凉帝也起身喊道:“赶紧去救人那,记住,不准伤了煜王”。
羽林卫围着肖煜步步后退,侍卫统领林欢严阵以待:“煜王殿下您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肖煜仍旧没有停下,一步一步朝着凤来宫而去,此时风思月正和宫中的上官燕柔,如今圣意正浓的柔妃说着话,就见侍女匆忙来报:“娘娘不好了,煜王殿下,他,他………”,上官燕柔放下茶盏道:“怎么了,贵客面前不要失了礼”,小宫女显然也被吓坏了,吭吭哧哧的说道:“娘娘,公主,快跑吧,煜王殿下要杀思月公主”。
风思月手中的杯子,啪嗒一声落了地,本来听说岳翎死了,她还喜不自胜,虽然被威胁了,但欣喜还是多过内心的害怕。毕竟她费了那么多心思,才终于得偿所愿,可是如今她听到了什么?肖煜要杀她?上官燕柔也是吃惊道:“别胡说,煜王殿下可是思月公主的表哥”,侍女又磕了一个头道:“娘娘,千真万确,他们已经过来了,您和公主快走吧”,上官燕柔转身拉着风思月道:“公主,不如先去我那避一避吧”,风思月慢慢拿开了她的手,神情恍惚,凄凉道:“不,我要出去看看”。上官燕柔和风思月出了殿门,就见羽林卫团团围着肖煜,而肖煜疲惫、苍白的脸上,像染霜的灰瓦,冷漠异常,手中岳翎的蝶舞迸发着寒光。
肖煜见风思月出来,剑尖直直的指向了风思月,风思月不可置信的盯着肖煜,激动的怒吼道:“熙哥哥,你真的就这么恨我么,明明要杀我的人是她岳翎,为什么你将所有的错都归在我身上?”
“我不管,我信她”肖煜冷冷的回答,“风思月,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对丫头做了什么?”肖煜的一声声质问,彻底击碎了风思月最后的一点期待,风思月拨开挡在身前的人,一步一步走到了肖煜的对面,林欢紧张的大喊:“思月公主,您快回去”,风思月鼓足了勇气站在了肖煜面前,道:“既然这样,你杀了我为她报仇吧”。肖煜丝毫没有犹豫的出了剑,风思月认命的闭了眼,身后的上官燕柔也着急的大喊:“殿下,不要”。可是肖煜的速度太快,快的无人能拦的下他。
一个白色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了风思月身前,空手握住了肖煜的剑刃,血顺着风澈的指缝流了下来,风思月尖叫一声:“皇兄”,风澈一字一句的劝道:“璟熙,够了,你杀了思月,岳翎也回不来”,肖煜的手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丫头,死了”,肖煜这句话说的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颤,平时他们习惯了肖煜张扬的、跳脱的、时而又严肃的语气,可是几天,短短的四个字,肖煜说的温柔却带着深深的绝望,肖煜除了那张脸,最好看的就是那双眼睛,像倒映着星辰大海般深邃明亮,如今却如一汪死水,失去了光。
北凉帝此时也赶到了,见肖煜伤了风澈,赶紧吼道:“煜儿,放下剑,不许胡闹”,锦书和星河也上前使劲的求道:“殿下松手吧”。风澈的手鲜血直流,却还是紧紧的盯着肖煜,肖煜终是不忍,放了手,他已经“杀”了他最爱的女人,不能再杀了他的兄弟。
北凉帝见肖煜放了手,赶紧命人去请御医,可是他再宠肖煜,但今日之事,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得表个态,同时他也知道肖煜现在非常有必要冷静一下:“煜儿,你太不像话了,去皇祠罚跪”,御医还在给风澈包扎伤口,这点伤还真不算什么,听见北凉帝的处置,赶紧劝导:“凉帝,算了,璟熙也是一时难以接受,我和思月不会追究,跪祠堂就免了”,风思月也随声附和。
“不必了,我跪”肖煜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转身就准备去祠堂,刚走一步,停下道:“风思月,如果整件事真的是你做的,丫头因你而死,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一定会亲手杀了你”。风思月的眼泪夺眶而出,也顾不得肖煜此时很危险的状态,尖叫道:“为什么,熙哥哥,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岳翎那个贱人”,风澈很明显的察觉到了肖煜浑身的气场已然变了,赶紧上前,一把拽过了风思月:“思月,闭嘴”。“她的名字你不配提”,肖煜看了眼时刻戒备的风澈,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北凉帝看着肖煜倔强的背影,连声叹息,想想他就头疼,太后那边已经催了又催,让赶紧找到岳翎,如今这人死了,还不得把太后急出一个好歹来。这样的场合下,一旁的上官燕柔自然没有资格插嘴,也只能上前安抚风思月,风思月自从肖煜走后,就一个人又哭又笑,风澈看着受伤的手,再看看她,他是真的后悔,当时就不该一时心软,把她带过来。
北凉帝被风思月吵得心烦,又瞥见一直小声安慰的上官燕柔,摆摆手让她照顾风思月,上官燕柔一如她的名字,温柔大方:“陛下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思月公主的”。最近这个柔妃在北凉帝这里正得青睐,北凉帝也就喜欢她不争不抢的性子,像极了当年的风敏,所以默许的点了点头。上官燕柔带着风思月离去的一刻,回头的瞬间,谦和温顺的神色早已不见,却一个人喃喃道:“你,就这么爱她么?”
白皇后身边的宫女神色匆匆的来报时,肖璟逸恰好在这里用膳:“娘娘,殿下,不好了,煜王殿下伤了西临太子,被陛下罚跪祠堂去了”,“你说什么?”白皇后和肖璟逸异口同声的问道,“不行,本宫要去看看”,白皇后还是很担心肖煜的安危,虽然他不像肖璟逸一般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可是她疼肖煜,有时候都超过了自己的儿子,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风敏的女子,她在这深宫里唯一的朋友。
“母后,天色晚了,儿臣去吧”,肖璟逸拦下了她,嘱咐了她身边的宫女一声,肖璟逸就出了门,直奔祠堂而去。皇祠外羽林卫守在外面,一刻也不敢松懈,里面可是有名的混世魔王,刚刚肖煜的模样,他们还历历在目,这万一看不住,肖煜干点什么了不得的事,那他们就得以死谢罪了。见肖璟逸前来,赶紧行礼问安。肖璟逸挥挥手道:“我去看看七弟”,两名领头的羽林卫貌似很为难,肖璟逸也没恼:“无妨,有事我担着”,说着拨开两人走了进去。
肖煜笔直的跪在蒲团上,听见他来,也没有反应,就像丢了魂儿一样。肖璟逸轻轻的合上门,在肖煜身边一起跪了下来,温和道:“璟熙,你没事吧”,“皇兄,她死了”,肖煜的口气要多凄凉有多凄凉,肖璟逸自然知道他嘴里的她是谁,可是佳人已逝,又能如何呢,也只能拍拍肖煜的肩膀:“璟熙,你还记得嘛,我们小时候也经常这样一起罚跪”。
肖煜见他岔开了话题,也接道:“是啊,只不过大多数都是我胡闹,父皇罚我,而皇兄你是故意来陪我的,我知道”。小时候的肖煜被惯的无法无天,每每惹是生非,北凉帝就让他跪祠堂,小惩大诫。
因着白皇后和风敏的关系,肖璟逸和肖煜的关系也很好,所以肖璟逸经常偷偷溜过来陪他一起跪,或者给他带吃的,而风敏去后,肖煜的性子越发乖张,与他也多了几分恭敬、疏离,这就是皇家兄弟情的无奈。
“璟熙,岳小姐去了,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你也该想想父皇,想想北凉和西临,想想百姓,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见肖煜有所缓和,肖璟逸赶紧趁热打铁的劝道。“我知道”,肖煜嘴里应着,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
肖璟逸还想劝些什么,但被肖煜开口打断了:“皇兄,你不必说,我懂的,回去吧”,“哎,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陪你吧”,说着就继续和肖煜一起并肩而跪,而门外姗姗来迟的肖璟迟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离开,没有进去。
云罗轩里,上好的沉香木琉璃榻上,罗贵妃罗慧正斜躺着,抚摸着怀里有一只花色狸猫,她如今四十出头的年纪,皮肤却依旧保养的很好,出身书香门第,举手投足间都是浓浓的书卷气,当年她和白皇后、风敏都是后宫里盛宠一时的人物,可不同的是,风敏和白皇后的关系很好,而她却是孤军奋战,生下了二皇子肖璟迟,彻底在皇宫中站稳了脚跟,而她的爷爷正是两朝元老罗恒,也是有名的御史言官,隐退朝廷多年,但余威尚存,她的父亲罗荣是御史台司正,掌管所有的谏臣,而这些人的存在,说白了就是家长里短,道德败坏什么都能管,上至君王,下至七品芝麻官,只要他们想,就可以参上一本,所以罗贵妃凭借着家族的势力,稳坐四妃之首多年。
肖璟迟从皇祠外负气而回,到了罗贵妃这里。“父皇就是偏心,出了这么大的事,才只是罚跪”,肖璟迟狠狠的吞了一杯茶,双眼通红,“迟儿,这些年,早就习惯了,你那么生气做什么”,罗慧看着他这个样子,出声劝道。北凉帝膝下只有三子,可是唯独对肖煜宠爱有加,肖煜上房揭瓦,北凉帝会命人扶梯子,肖煜下河摸鱼,北凉帝让人煮姜汤,闯了祸,北凉帝扫尾,然后轻飘飘一句,跪祠堂,所以任凭肖煜无法无天,北凉帝护短起来,眼都不眨一下。
肖璟逸自小就跟肖煜的关系很好,而肖璟迟却是跟他水火不容,因为他总是执着的相信,是肖煜夺走了他父皇所有的爱和关注,这些年哪怕他做的再多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北凉帝对着肖煜时,那样温柔的目光,这一份不满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日俱增,最后变成了恨,他长大了,也知道肖煜身上流着一半异国的血,继承大统的资格被大大的削弱,可是北凉帝的无条件溺爱,却又让他拿不准了。他不是没想过,去拉拢肖璟逸,因为他觉得肖璟逸作为皇后嫡子,跟他受到的待遇差不多,应该会比自己更恨肖煜才对,可他想多了,小时候肖煜犯错了跪祠堂,他偷偷溜过去,总会看到肖璟逸陪着他,两个人在祠堂玩得不亦乐乎,他以为那是肖璟迟讨好肖煜的手段,再大一点,他们各自有了自己的府邸,肖煜两个人的往来也没多么热络,他觉得终于有了挑拨离间的机会,可是那一日,那个白衣少年迎着朝阳,一字一句的对他说:“他日若璟熙登基,我会好好做个闲王”。肖璟迟恨,也怨,凭什么肖煜可以得到父亲的疼爱,兄长的友爱,而他却始终一个人,这个问题他想了很多年,可是从来没有答案·····
罗慧看着肖璟迟的样子,也知他一如既往的计较那点兄友弟恭的得失,“迟儿,成大事者,首先就要学会心狠,作为帝王,兄弟,爱情这些都是奢侈的,你懂么?”肖璟迟缓了缓心情,慢慢道:“母妃,儿臣明白”。罗慧伸手递给他一块栗子糕:“眼下那个姓岳的丫头死了,肖璟熙恐怕也振作不起来了,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这个节骨眼别出错懂么?”肖璟迟点点头,随即嘲讽道:“真没看出来,七弟还是个痴情种”,罗慧往后一倚:“因为太蠢了”,她闭上了眼,在她心里,肖煜也好、肖璟逸也罢,都是毛头小子罢了,当年白皇后和风敏联手,她还是稳稳地坐上了贵妃的位置,如今这些人拿什么和她斗,只是她忘了一句话“少年最是不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