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来天,在一个黄道吉日,迎亲的队伍便敲锣打鼓地上了门,周夏被仆役带去换上了新娘子的大红袍服,又给她戴上了红盖头。
可是,当仆役们想推着她出门时,她却死活都不肯出去。周母不得不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劝说着,说这是为了她好,对方是知北城的大富人家,而且对方家的男人也是仰慕周夏许久了,嫁过去之后,只用做一个富家太太就行,什么都不用她干,婆婆也好,不会让她受气
周母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串,周夏却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忽然间,她挣扎着要去里屋,周母让仆役们松了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却只见,周夏跑进了自己卧室,然后拿了两柄长剑出来。
这是父亲买给她的,同时,也是那位神灵曾亲手塞回到她手中的宝剑。
看着女儿把一对宝剑紧紧抱在怀里,然后点点头,似乎是在说,有这个就可以了,周母霎时间泪如雨下,看来,这就是女儿最后的念想了。
虽然新娘子带剑出嫁没有先例,似乎也不大合规矩,但周母却怎么也无法拒绝女儿最后的这个小小要求。
最后,在周母的准许下,周夏戴着红盖头,穿着描龙绣凤的红嫁衣,将双剑抱在怀中,坐上了出嫁的花轿。
她已经连人族的基本常识都失去了,她妈妈让她去,她便去了,至于周母给她讲的那些,她却听不太懂。
在周夏的意识中,整个世界都仿佛与她隔了一层膜,在膜外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外面的人的声音和意思,很难传入她的意识之中。
在过去,她曾经为了反抗她视为猪狗不如的生活方式,选择了自尽。然而如今,她却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亲生父母推上一条非常类似的道路。
周夏为了得到自由,努力了一辈子,这一辈子很短,但却也是她迄今为止的小小人生。为了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她学了很多知识,并且练武,学剑,再苦再累她也咬牙撑了过来。
还有,在最后,在她临死之前,去荆国那么遥远的地方求道,只为能够成为真正的强者,能够无视世间的一切偏见与束缚,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可惜,她曾经的想法,父母不知道,而父母又确实是出自真心为她考虑,才帮她选了这条路。
没有谁有对错,或许只是观念问题。
在轿子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响起,有人抬起了轿子,她的身形随着轿子摇摇晃晃,然后向前平移。
她的脑袋罩在红盖头之下,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觉得茫然不知所措,父母不在身边,一切都是陌生的。
周夏只有紧紧抱住自己的宝剑,仿佛那是她唯一且最后的依靠。
轿子摇晃了很久很久,爬坡,过桥,行走于大街小巷之中,有时候还会停下来歇歇。终于,在一段漫长的旅程之后,轿子与外面吹吹打打的人终于都停了下来。
周夏听到很多陌生的说话声,还有一个人高声喊着:
“来人,把新娘子扶出来!”
轿门开了。
周夏在那一瞬间,做了一个下意识的举动。
她把一对宝剑迅速藏进了她宽大的红嫁衣里。
然后,有人从轿门前把她搀扶下了轿子。
“新娘子进大堂!”
那人又高声喊着。
周夏被人拉拉扯扯地往前送。
她还是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一片红色,但是听着周围那些陌生人的说话声,她的心不知道怎么的慢慢明晰了起来。
“我这是在哪里我在做什么?”周夏的心里想着,“对了爸爸妈妈,把我嫁出去了我这是在嫁人”
母亲曾经说过的话语,在周夏的心里流转着,结婚,生孩子,带孩子,富家太太,安稳日子,婆婆不会欺负人许多一点点地在她心中凝聚起来,冲击着她的心房,最终汇集成一股痛彻心扉的力量。
周夏停下了脚步,再也不往前走了。
身边推搡着她的人有些不耐烦了,用力拖了一把,“快走!”
那人的举动很粗暴,周夏被拖得一个踉跄。
她感觉到了,自己是如此的弱小。
所以要听从那么多人的指示,过着自己不愿过的生活,进入古往今来每一个人都会进入的圈套。
每个人都在狞笑着对她说,服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