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泾县时,陈三郎已经展示出该如何接纳难民的方法,那时候,不过一两百衙役庄兵来维持秩序,来压住场面。
而现在,有一座坚固的城池,以及数以千计的兵甲。
有这底气,难民再多也不怕。
陈三郎又道:“我担心的是下面县城,先生,你把安置难民的各种注意事项一条条仔细写出来,抄写多份,分到下面去,让他们执行。做得好的,都记上功劳,做不好的,就不用做了。另外,县城毕竟容量有限,可让他们疏导难民往府城来。”
顿一顿,又说道:“难民当中,未必没有可用之人,多留意下,以免错失,若有人投奔,也得在意。”
“是!”
周分曹应得爽快,事务基本的核心陈三郎都分说清楚了,他们要做的便是细化和执行好。
野外,一番凄风苦雨景象,道路泞泥,寒气入体,一队人马正在风雨中艰难地走着。
这队人马人数不少,看上去,足有三四千之众。只是他们的模样神情都不怎么好,衣甲都被淋湿了,满脸疲惫之色,若不是不断有人在大声吆喝驱赶,只怕他们都已走不动了。
他们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几乎没怎么休息过。
但想要逃命,就必须这样。
很多人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明明大好形势,攻破州郡有望,怎地突然间被逆转,溃败而逃了?成百上千的前些日子还一起谈笑一起吃饭的兄弟,一下子就被杀掉,倒在了战场上,永远不能再起来,甚至他们的尸骨都不能入土为安,很可能成为修罗魔教的术法养分,魂魄饱受煎熬,无法解脱。
更多的人只是逃,或与队伍失散,或在逃命过程中不知所踪,至于像他们这样成功逃出来的,却也不知道去往何方,又该去哪里?只是这般麻木地走着,当真得走不动了,就一头倒在地上一路逃亡,路上已经倒了不少兄弟。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众人茫然地抬头看去,不知走在前头的领大人他们出了甚事,难道已经决定了去处?是回家,还是哪里?
在队伍的最前列,十数骑簇拥着,莫轩意居中,他穿着厚实的蓑衣,戴着斗笠,雨水湿不进来,可他的内心,却比漫天风雨还要寒冷。
十天前,他的洞庭军还占据着中元府,是整个雍州境内义军队伍中的翘楚势力,但十天后,他吃了败仗,千里逃亡,就剩下这么点人马跟随着,粮草快要耗尽,军心不是散,而是快要绝望。
中元府倒可以回去,但那又如何?
出兵的时候几乎已把所有的资源都带上了,那里,与空城无异,回去之后,十有都是守不住的,当蛮军杀到,便是遭受屠戮之时。
那么,能去何地?
莫轩意眯着双眼,望着密集的雨帘,终是下了决心,一挥手,几乎吼道:“走,去崂山!”
旁边部将痛苦地道:“领,我们真得要投靠他人,这一去,就只能成为依附,做不了主了。”
莫轩意叹息一声:“现在带着人马去,或许还能得到些倚重;等人马都死光逃光了再去,我们就是真正的乞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