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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第二天清晨,华叔收拾了当,把银子放好了,带着阿安,出城而去——他的老家在明远县,与泾县比邻,有官道通达。
阿安负责赶马车,车上载着许多东西,都是在县里买下来带回老家送人的礼物,吃的用的小孩玩的,什么都有些。
华叔已整整十年没有回家,如今衣锦还乡,怎能空手而回?
陈家渐成门第,马车也买了两架备用,陈三郎特别吩咐,让华叔赶一架回去,这是对老人的恩惠,旁人见着,好不羡慕。
有马车赶路,便利许多。
阿安赶着车,颇为麻利。他是个闷葫芦,话不多。在路上的时候,华叔忍不住内心激动,一个劲地说着话。阿安只听,半天不吭一声。
大半天的路程,黄昏时分,就到了华叔的老家“坎背村”。
这是一个颇为偏僻落后的山村,一条黄泥路,坑坑洼洼,马车走在上面,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好像要被颠簸得散架。
华叔心疼马车,就和阿安下来,牵马走路。抵达村口,由于华叔的家在村中间,巷子狭窄,马车根本进不去,只能停放在外面。
看见来了辆马车,村中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跑出来看个究竟,一些小孩子怕生,远远站在后面好奇地望着。
“阿大,是阿大吗?”
人群中跑出个老人,看起来比华叔还老几分。
华叔见着他,也是激动:“老三,是我,我回来看你们了。”
两人抱着,哭成一团。
在家里,华叔排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足足六个。可因为穷,养不了那么多,华叔十多岁便出去讨生活,流落街头,幸好遇到陈父,否则早饿死了。
不用多久,其余两个弟弟也闻讯赶来。
华叔让他们把车上的东西搬下,全部搬到家里,先将一部分礼物送给同村亲近的人,剩下的,就是自家用了。
掌灯时分,农户用不起油灯,但华叔早有准备,买了两盏。这时候点起来,照出光来。
阿安打开一口麻袋,里面装着的都是白花花的大米,看得一屋子人眼光发亮;再打开一捆布条,是熏肉,一条条,油光可鉴,分外馋人。
家里已好几个月没吃肉了,对于肉的诱、惑力简直无从抵挡,当即咕噜咕噜地响起吞口水的声音,孩子们尤其忍不住。
华叔让弟媳们赶紧下厨,做饭炒肉,又让弟弟们出去通知村人,就说自家请客,今晚全部过来吃饭。
屋子小,坐不下那么多,干脆在屋外空旷的地方摆开。各家各户,都有人过来忙活张罗,桌子椅子不够,就自带桌椅。
一个时辰后,总共摆了十桌,村中所有的人都来齐了,坐得满满当当。每一桌,都有大盘的肉,还有一坛酒。酒肉刚上来,十多双筷子便伸了过来。
华叔站起,大声道:“大家不用急,尽管吃,后面还有。”
村人们不答话,只往嘴里塞肉。
华叔不以为意,却有两行浊泪滑落。他一点都不觉得乡亲们不懂礼节,丢脸,因为这才是生活最朴实的场景:饱暖思yin、欲,不饱不暖如何?
这一顿吃喝,几乎把半车的东西吃光了。
吃饱喝足,开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