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报道刚出来,对萧遥的骂声瞬间结束了。
许多人开始重新审视《100年后》,并猜测,萧遥到底是真的能预言,还是只是运气好,猜中了一次。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声音,那就是已经出现电影了,按照正常的发展顺序出现电视,其实是顺理成章的事,完全没必要把《100年后》看得那般神奇,没必要把萧遥看得那么重要。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声音也叫人收起惊奇的心理——萧遥当初是留美的,而英美之间联系较为密切,或许她早便从某些英国人口中知道约翰·洛奇·贝尔德在研究电视机了,那末,推断未来会有电视机,一点也不神秘!
萧遥知道报纸上对自己的各种推测之后,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并不喜欢做个预言者,更不喜欢被人当成预言者,她心里想的小学教育还没来得及实施,她写唤醒民众的目标还没完成,她不想早早被当作威胁被各大势力抢夺。
幸好,很多人都认为,她在《100年后》对未来的猜测,是有据可依的。
至于那些对她抱着怀疑心理的那小部分人,她相信他们会被大部分人说服的。
大佐迎来了自己的上级松下先生,听到松下问起萧遥,一脸面无表情:“是个绝代佳人,可若说预言,那不可能!”
松下看着大佐:“哦?”之后便久久不语,只是看着大佐。
大佐面对松下极具压迫力的目光,没有任何慌张。
半晌,松下道:“我听说,你很推崇这位萧遥萧君,并亲自去看过她,还十分怜香惜玉。”
大佐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她是个绝代佳人,我自然想见她,或者想个办法把她带回来,可惜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松下看着大佐的笑容,忽然也跟着笑起来:“所以,她的确没有预言能力么?”
大佐道:“松下先生如果不信,可以去亲自打听此事。”
松下一转身:“不用了。”即将离开时,又道,“希望你记住,你是为天皇效力的。”
大佐微微一躬身:“我一直记得。”
目送松下的背影离开,大佐的神色微微沉了下来,看向一旁跟着自己北上去找萧遥的人。
那人微微躬身,没有说话。
大佐自言自语道:“看来,有人对我很不满意呢。”
那人微微弯下来的身体,弯得更厉害了。
过完年,萧六正随手翻着书,怔怔地出神,她姨娘便一脸担忧地走了进来:“我听太太与老爷商量,萧遥不肯施以援手,老爷的起复机会不大,故他们商量,拿钱推一推大少二少,让他们的职位提上一提。”
萧六回神,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当真?”
她姨娘点了点头:“那还有假?我方才找太太跟前的莺歌打听了,真真切切是这么件事,没有半点掺假的。老爷已没了官职,你要找人家本就困难,唯有老爷的家资一项还不错,可家财拿来给大少二少疏通,老爷剩下的钱便不多了,你想,能有多少给你做嫁妆?”
萧六烦躁地道:“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姨娘道:“先前,不是一直有个富商之子追求你的么?你不如便嫁了他,尽快出嫁。我到时去老爷跟前哭一哭,让老爷多给你些嫁妆。”
萧六马上摇头:“我不嫁!那人只是略识得几个字,无半点情趣,若与他在一起,我这辈子还不如别嫁了。”说完见亲娘似乎有话要继续说,怕她长篇大论,忙又补充,
“若是富商之子,爸爸定不肯让我嫁的。便是我死活要嫁,他心中不满意,亦不会给我嫁妆。再说了,就算我要嫁,爸爸又肯给钱,也赶不及在大哥二哥疏通职业之前。”
萧六的姨娘听了,有些绝望,目光中慢慢浮上深切的怨恨:
“说来说去,此事都怪萧遥那小贱人!若不是她说出萧家的家丑,老爷便不会叫人针对,不被人针对,就不会丢了职位。这也就罢了,她千不该万不该,生了那么一副祸水模样,迷得张瑞不肯娶你!”
萧六听到这话,心中的怨恨不比她姨娘少。
因为萧遥不仅抢了张瑞,还抢了厉虞。
本来,她已经决定把张瑞让给萧遥了,可萧遥还是不满足,偏偏要与她抢厉虞。
抢凌虞便抢厉虞罢,好歹确定一个目标,真心抢厉虞或者张瑞,好叫她有个努力的方向啊!
可是萧遥偏偏不,她嘴上说着对他们没有感觉,可是却丝毫不愿意疏远他们,这是淑女该有的行径么?
萧六觉得,萧遥这是故意的!
萧遥不知道萧六怎么想,也不在意她怎么想,在过完新年没多久,接到陈先生的电报,便北上,与他并徐先生一起,约教育部长见面。
教育部长和先前那样为难,嘴里说的还是经费的问题,表示实在没有经费支持,或许只能在几个城市试点,若要全国推行,基本上不可能。
萧遥与陈先生、徐先生三个商量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试点也好,于是再次与部长细谈起来。
在开学前,萧遥与陈先生等人商量好,在北平、魔都两个大城市试点推行基础教育,免收学费,减轻书费,尽力多地招生。
只是这样远远不够,萧遥认真思考过后,给厉虞写了一封信,跟他说,西方之所以发达,是因为工业发达,如他厉家的势力范围内各方面条件还算成熟,可考虑暗中发展工业,在招收年轻工人之际,培养其识字。在内部稳定下来之后,实施基础教育。
为了让厉虞接受她的想法,她将这次试点学校的投入与支出一一写明白。
约莫一个星期,她便收到厉虞特意托人带过来的信件,表示他亦有此想法,但暂时还不成熟,收到她的信后,想法进一步完善,会尽快开展计划的。此外,他还表示,他那里缺少人才,问萧遥有没有人推荐。
萧遥收到信之后,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了,马上拿起笔给当初留美时认识且自己觉得人品可靠的各学科人才,给他们介绍厉虞那里的计划以及待遇,信发出去后,又给厉虞写信,说自己已经跟熟悉的人脉写过信,若有人投奔,希望他好好珍惜人才。
3月7日,大沽口事件发生。
萧遥再次与许多有志之士马上拿笔撰文,怒斥奉军与东瀛合作,与虎谋皮!
9日,12国驻华使馆开会,要求华国撤除一切入京障碍。
萧遥与一干文人、各党派及全国仁人志士再次发文,认为不该答应这无理之要求,否则一退再退,再无可退之地。
然而12日政府方面还是开放了大沽口。
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东瀛军队炮轰了大沽口。
萧遥停更了,隔一天发一篇文对此事进行抨击。
这天,她刚回到办公室,张瑞便拉她到一旁:“萧遥,政府方面也是迫于无奈,否则若有任何反抗的底气,他们都会反抗到底。所以你这呐喊,显然是无用的。至于谴责各国,如今肉眼可见是无用的。”
萧遥看向张瑞:“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我看来,此事便是不可为而为之的典范。”
张瑞听了,神色震动,可是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萧遥,我从前并不怕,也做好了为国捐躯的打算,可是,我担心你。这时局如此混乱,这世界如此危险,我担心你什么时候,便会遭遇不测。”
萧遥摇摇头:“你不必担心我。我早已说过,愿以此残躯报国。或许用处并不大,但是哪怕只有细微的用处,我也无悔。”
张瑞凝视着萧遥的脸,目光中露出剧烈的挣扎:“萧遥,我知道你这么做没错,可是,我不想你这么做。”他说到这里伸出手,似乎想摸向萧遥的脸,但在萧遥的目光中,还是收了回去,声音带着颤抖,
“萧遥,我心悦你。你可愿意,与我到国外定居,过安稳的日子?”
萧遥后退一步,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愿意。张瑞,我不愿意!”
张瑞看着她:“为什么?”
萧遥道:“我说过,愿以残躯报国!在国家危难之际,我决不会离开。”
张瑞目光一亮:“如果现世安稳,你愿意与我一同离开么?”
萧遥看着张瑞期待的目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
张瑞目光里的期待一下子湮灭了,他涨红了脸,却还是追问:“为什么?”
萧遥道:“我并不能给你同等的感情。”
不喜欢一个人,为何要在一起?
张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那你心中,可有心悦之人?”
萧遥摇摇头。
她如今想的都是这片在列强眼中只是鱼肉的大地,哪里有心情去谈是否心悦一个人?
张瑞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神色变得坚定起来:“那便好。你若要救国,我便陪着你。”
萧遥点点头,只当他知道如今形势不好,才如此说。
却不想仅仅是次日,她便得知张瑞家除了张瑞之外,举家搬到港岛去了。
伴随着张家的举家离去,还有一份张家登报宣布与张瑞脱离关系的声明,声明中言明,从此张瑞非张家人,他做的什么,都与张家再无干系。
这份报纸的声明一出来,张瑞本人的身家背景,一下子从高级变成没有身家背景了。
对萧遥来说,这倒没什么,她唯一觉得有些愧疚的便是,张瑞是为了她才固执地留下来的,可她没法回应他的感情。
面对她的担忧,张瑞倒很潇洒,全无昨天那股忸怩与紧张不安,笑道:“现在这样很好,便是我做了什么,亦不会连累他们了。他们养我一场,我无以为报,只能将姓氏还回去。”
萧遥见他豁达,便将此事抛到脑后了,因为重要的事有很多,她没有办法一直把精力放在这上面。
厉虞再次来到她家,告诉她:“许多仁人志士都暗中来了北平,想知道此次事件该如何解决,各国又如何反应。”
各国的反应在16日出来,竟是八国联合,给政府下通牒,撤除大沽口所有防卫设施。
萧遥辗转得到萧遥,政府方面似乎顶不住八国的压力,打算同意。
厉虞也打听到这消息,并得知,18日,将有仁人志士打算集合在一起抗议,要求拒绝八国通牒。
萧遥听了厉虞带来的集合散步消息,目光看向他:“你竟也打算去么?”
厉虞摇摇头:“我本是要去的,但是想到我与你的计划,想到我手上有兵马,想到我将来或许能带领这些兵马做什么,便打消了这念头。各司其职,希望我的选择没有错。”
萧遥摇头,认真地看向厉虞:“不,你的选择没有错!你说得很对。你的战场不在这里,你的战场在炮火间。”
厉虞笑了笑,冷厉的俊脸变得柔和起来,他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萧遥,过了半晌,忽然一把抱住萧遥,抱得很紧很紧:“萧遥,时逢乱世,我们不知什么时候再见面,或许此次一别,再无再见之日,请你一定要保重!”
萧遥愣了愣,也伸出手抱了抱厉虞:“你也要保重!”
厉虞点点头,又用力抱了抱萧遥,便放开手,转身大踏步离开。
萧遥目送他离开,目送他上车,目送车子渐渐驶远。
她刚想回屋,便见那车子拐了个弯,飞快地开了回来。
厉虞从车上下来,一身戎装,快步走到她跟前,浓烈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又因他的眼眸染上一抹柔和:“萧遥,你会坚持你的事业,绝不会跟我回去的,是不是?”
萧遥点头:“当然!”
厉虞笑了笑,笑出一口大白牙:“我小时候是个野孩子,想要得到什么,要不到,便抢。我来到北平,原想抢你回去的,可是正如我有我的事业一般,你也有你的事业,若我抢了你回去,你定不会放过我的,我也舍不得。”
萧遥前些天接受了张瑞的告白,此时听到这土匪似的告白,还是有些愣愣的。
这时,眼前一片黑影袭来,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她便被抱住了,浓烈的男子气息将她包围。
在她还来不及挣扎间,唇上一热,厉虞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她深深地包围。
也不知过了多久,厉虞依依不舍地离了她的唇,在离开之际还再三啄了啄,十分的难舍难分。他低下头,看着她,轻轻的语言带上了万分的温柔:
“萧遥,你不愿与我离开,那么,此生,你我都是这片土地和这土地上的人民的。若有来世,你我必是彼此的。”
说完,再次用力抱了抱萧遥,飞快地离开了。
萧遥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在发麻,浑身仿佛置身于火炉中,心中是滔天的怒意。
可是在她反应过来时,厉虞已经离开,只有他的话还在她耳旁一遍一遍地回响。
18日,萧遥由于要上课,没去集合散步,没多久,便听说,那里发生了枪击的惨案,据说是当政的命令开枪了,死亡人数暂时还不确定。
此事一出,全国哗然,各报不断报道此事,各仁人志士不断抨击此事。
然而不过两日,某派制造事件,向另一派施压,并逮捕与监视另一个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