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马上扬声喝道:“萧姑娘绝不可能是穷凶极恶的王娘子!她人品如何,老夫自问了解!”
师爷马上侃侃而谈:“张先生潜心研究厨艺,对世情不大了解,自然容易被她所骗!”说到这里指着萧遥说道,
“这位王娘子,脸上除了涂了黑粉,还做了易容,若非潜逃罪犯,何必掩人耳目?再者,王娘子嫉妒心重,素来不喜女子比她美貌,她对萧四姑娘,便充满了嫉妒心理,因此林东家提议最后一道菜由萧四姑娘抽,她当场拒绝,而且讽刺了一番!”
许多不明所以的人听到这里,不免面带惊异地打量着萧遥。
萧四姑娘惊讶地打量了萧遥的脸蛋几眼,嘴唇微动,没有说话。
沈氏低声询问萧家大老爷:“难不成真的是那王娘子?”
萧家大老爷摇摇头:“我亦不知。”但是心里,却想起自己喝醉了酒,被萧遥一脚踹下河里的事。
若萧遥是王娘子,那倒也说得通她的力气为何那般大,而且懂得拳脚功夫。
皇帝差点笑喷出声来,他没料到,竟有如此一出。
不过他没动,他想知道,萧遥会如何度过这个难关。
萧三老爷也没动,只是注视着师爷与县令,他想知道,这两人搞什么鬼,并且收集足够的证据,然后一并治罪。
只有太后,笑着说道:“说不得这师爷说的是对的,不然好好一个姑娘家,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若萧遥当真是流窜犯王娘子,她正好有理由将她关起来,从此每日给小石头做饭。
皇帝笑着摇摇头:“她不是什么流窜犯。”
小石头也点着头说道:“她会做菜,不是坏人!”
太后正想说话,就见上下打量着师爷的萧遥拍着手笑道:
“不愧是县衙里的师爷,这嘴皮子的确够利索的。不过,这世上,也不见得是你可以颠倒黑白的。我掩人耳目,是天生丽质,怕惹麻烦。而不让萧四姑娘抽第三道菜,只是行使属于自己的权利。不知道,你对我这回答,可满意?”
皇帝终究忍不住,笑出声来,含笑的目光不住地打量萧遥。
她是长得好,可是当众说自己天生丽质,也着实……唔,诚实是诚实,但少了姑娘家的矜持。
县令理了理衣袖,一脸威严地道:“贼人,素来不会承认自己是贼人的!来人,此乃流窜犯王娘子,将她拿下!”
他话音刚落,几个衙役便应声出列。
萧遥沉声说道:“好一个县令!你想屈打成招么?我素知你要谋夺我的吉祥酒楼,却没想到,你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县令喝道:“废话少说,有什么回到衙门之后再慢慢说罢。”
林东家脸上带着几分可惜,站了出来,说道:“万万没料到你竟是王娘子,可惜了一手好厨艺!”
旁边又有几个人上前出声附和:“着实可惜了!”
“难怪有一日清晨我打她窗下经过,她慌慌张张地捂住了脸,原来是王娘子,怕叫我认出来!”
“我曾见过王娘子的背影,一直觉得萧姑娘的背影很熟悉,原来她便是王娘子,怪道背影看起来特别眼熟!”
“萧姑娘一个人能将几个流|氓|地痞赶走,又一脚将萧家大老爷……咳咳,看起来是会拳脚功夫的,若是王娘子,便说得通了。”
因林东家等本地颇有名望的人都站出来说萧遥是王娘子,四周的老百姓不由得便信了,纷纷叫道:“拿下她,斩首示众!”
当娘子当年可是为祸一方,有段时间甚至可以拿来吓小孩子的,他们都不希望这样的人还活着,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祸害百姓。
县令沉声喝道:“你们还等什么?马上将她押回去。”
他想到吉祥酒楼即将落入自己手中,心情激动得差点要仰天长啸。
到了这个时候,萧遥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而他,却立于不败之地。
萧遥藏头露尾的,肯定不是好人,若露出真容,他随便诬她是个犯人,旁人也看不出来,正好顺利收监。若不肯露出真容,正好,可以直接带走。
而他自己呢,即使查出萧遥不是王娘子,也没多大损失,最多就说认错了人!
张先生、王先生、卢公子与那些享受过萧遥没事的老饕们则纷纷道:“萧姑娘决不是什么逃窜犯,如何能将她押入大牢?”
“没有证据,绝不能带走萧姑娘!”
“能做得一手好菜的人,绝不是杀人如麻的王娘子!”
场中顿时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县令与师爷,另一派支持萧遥。
而且,从人数上来看,支持萧遥的,居然占了多数!
萧家三老爷的目光中露出欣赏以及欣慰之色,他就知道,萧姑娘能够凭借自己的魅力让人站在她这一边。
皇帝也不住地点头,目光中满是赞赏。
她果然是个能干的姑娘。
萧遥见有许多人支持自己,便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带走,于是看向指认自己是王娘子的人,
“你们可曾见过王娘子?若不曾见过,如何肯定是我?再者,王娘子的卷宗总有罢?年龄几何身高几何,这些都得对上。我要求与之对质!”
师爷色厉内荏地喝道:“进了衙门,自然与你对质!”
萧遥冷冷地道:“衙门是你们的地盘,届时你们要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可就冤枉了!你们一再说我是王娘子,却拿不出王娘子的相关卷宗,显然是故意诬陷我!”
说到这里,转向四周看着自己的老百姓,扬声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也曾在我的吉祥楼里吃过饭,看我像流窜犯么?再者,大家可曾想过,他们为何今日发难?分明是因为今日我拿下厨艺比赛的魁首,吉祥酒楼将生意兴隆,他们想谋夺吉祥酒楼,这才诬陷于我!
皇帝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招用得好,在得到有一定地位之人的支持之后,又煽动|老百姓为她说话。
不过,只怕县令与师爷这些丑角,还有其他办法。
想到这里,皇帝眸色一冷,冷冷地瞥过师爷与县令,还有林东家几个。
萧家三老爷脸色阴沉,到如今,他已经明白,事情的确如萧遥所说,县令与师爷想谋夺吉祥酒楼,才出此下策。
怪道先前萧遥在萧家事要打师爷了,这样陷害普通老百姓的东西,不打不行!
县令喝道:“休得妖言惑众!今日才动手,不过是因为,今日才确定你便是流窜犯王娘子!””
萧遥不甘示弱,扬声道:“那便拿出王娘子的卷宗,与我对质!你若不敢拿,便是心虚!”
皇帝不住地点头:“步步紧逼,不错!”
太后看了皇帝一眼,说道:“我看,她是想拖延时间。”
卢公子、张先生与王先生还有先前嘲讽过萧四姑娘的高瘦青年,以及几乎是一边倒支持萧遥的老饕们都站了出来:“县尊大人不如还是拿出卷宗,以免冤枉了好人。”
一些受过萧遥恩惠的老百姓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百姓们也都纷纷点头,扬声道:“没错,县尊大人请拿出卷宗。”
县令有些骑虎难下,便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师爷一眼。
师爷听萧遥口口声声说要王娘子的券宗,却不提要画像,当下大声道:“券宗在衙门里,要拿也容易。只是你能易容,谁知道会不会垫了鞋底,垫了肩膀,让身高发生改变?依我看,你还是洗掉易容,露出真面目让大家看一看!”
萧遥冷冷地说道:“你们不拿券宗,却要我洗掉脸上的黑粉,可是心虚?”
县令与师爷被这倒打一耙的行为气了个倒仰,不过想到萧遥怕是不敢露出真容,已到走投无路之境,脸上又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当下再次逼迫萧遥洗掉黑粉,露出真容。
萧遥与支持她的人马上反对,要求先看券宗。
林东家恨不得即刻将萧遥拿下大牢,听到两方一直争执不下,当即站出来:“最佳的法子,是用清水洗脸露出真容,不知萧姑娘敢不敢?”
一面说一面让人准备清水。
温文生怕他们在清水里下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便跟着去。
不一会儿,清水被端来了,萧遥还在支持者的支持下和县令并师爷两个扯皮。
她越是扯皮,师爷与县令便越是要她露出真容,倒不像原先那般,急着要将她带回县衙再行处置了——其实眼前支持萧遥的人很多,他也没法子直接将萧遥下大牢,还不如让萧遥露出真面目,失去支持呢。
皇帝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案桌,含笑看着萧遥:“小狐狸。”
这时萧四姑娘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地道:
“我是相信萧姑娘的,只是,如今这般各执一词也不是办法。不如萧姑娘便洗掉易容,露出真容,摆脱嫌疑?我们江东民风还算开放,便是女子亦可以抛头露面,如我这般,故此萧姑娘不必害羞。”
县令、林东家等忙都纷纷附和。
萧遥看了一眼那清水,露出迟疑之色。
师爷见了,更怀疑萧遥真的是某个犯人,当即又催促:“萧姑娘为何不敢答应?清水与澡豆都已准备好,萧姑娘莫不是心虚?”
萧遥觉得差不多了,当即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我心虚,也不知是何居心。诬蔑我的是你们,证据却要我来拿,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这人素来讨厌吃亏,这样罢,若我能证明自己并非流窜犯王娘子,你们须得给我白银三千两补偿!”
县令冷笑:“你果然是王娘子,因此才如此贪婪。”
萧遥冷冷地看向他:“我只是讨厌被人冤枉。”
林东家似笑非笑:“萧姑娘既讨厌吃亏,也讨厌被人冤枉,看来讨厌的东西不少啊。区区不才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这些年也赚了些小钱,愿意拿出来为父老乡亲们验证萧姑娘是否为王娘子!”
说完,当即就命人拿来三千两银票放在萧遥跟前。
他见萧遥左一个借口右一个借口,还提出要银子,分明就是不肯露出真容,因此越发笃定她是被追捕的犯人。
这时师爷站了出来:“慢着,萧姑娘如此藏头露尾,即便不是王娘子,也有可能是其他女逃犯。因此若萧姑娘露出真容,是通缉榜上的女逃犯,那也该拿下大牢!”
县令马上点头附和。
林东家也点头,他差点着了萧遥的道儿了。
老百姓们见清水准备好了,澡豆准备好了,就是银两也准备好了,马上齐声叫萧遥赶紧洗脸。
众人纷纷鼓噪,萧遥只得点头,并要求:“去拿屏风来。”
这一点,倒没有人反对。
萧遥说到底也是女子,断没有当众洗脸的缘故。
屏风很快拿了来,林东家与县令分别指派了一个丫头进去服侍萧遥洗脸——他们担心,萧遥洗完脸,又进行易容。
萧遥对此没有反对,很快领着两个丫头进入屏风后头开始洗脸。
太后看了这么一会子,已经有些乏了,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对皇帝说道:“那萧姑娘啰里啰嗦的,若再拖下去,我便先带小石头回去了。”
皇帝笑道:“这都是计策。”
萧遥洗脸很快,洗清洁完之后拿帕子擦干脸蛋。
两个进来监视的丫头看到萧遥的脸,都目瞪口呆,久久没有回神。
回神之后,一个丫鬟道:“请萧姑娘再洗一次。”
她们也以为萧遥是流窜犯王娘子,因此进来监视萧遥时,怕被萧遥发难拿下,特地离萧遥远远的,此时见萧遥这般长相,以为她趁她们站得远特地易容,便如此说。
萧遥既然做到这一步,也不想再扯皮,当下让两人站到自己跟前,再次拿了澡豆认真洗脸。
丫头们见她洗了又洗还是那张脸,便知道她不是易容,再在近处看到萧遥那张脸蛋,忍不住道:“萧姑娘,你生得可真好看。”
是她们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人。
萧遥微微一笑:“所以我才要易容。”
两个丫头了然地点头。
这般容貌,若不遮掩了在外头行走,太危险了。
县令见萧遥洗了许久不曾出来,心里越发肯定萧遥是犯人,但也不好催,只得耐心等待着。
这时屏风后忽然有了动静,充当门的屏风被两个丫头抬到一旁,接着,里头走出了一个美貌姑娘。
众人一直看着这里,此时见了,一时竟找不出什么形容词,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世人都说有女子长得倾国倾城,或许,这便是倾国倾城了,便是日光,都不及她的容色之盛。
四周陷入了沉默之中。
忽然,砰的一声,有杯子掉在了地上。
皇帝见众人盯着萧遥直看,心里头冒起一把火,再听到这杯子坠地的声音,以为是丫鬟不小心,刚想呵斥,扭头才发现,失手掉了茶杯的,竟是太后。
而且,太后此刻的神色有些奇怪,目光更是紧紧地盯着萧遥。
皇帝收起心中的万千思绪,有些担忧地问太后:“母后,可是有事?”
太后回神,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目光却还是凝视着萧遥,看着看着忍不住道,“你让她过来,过来让我瞧一瞧。快——”
皇帝点点头,当即让太监前去将萧遥请来。
他也不愿意那些男子直勾勾地看着萧遥。
萧三老爷几乎是贪婪地注视着萧遥。
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了。
这时张先生回神,含笑说道:“萧姑娘如此气质,定不是什么流窜犯王娘子,更不可能是别的犯人!”
卢公子看着萧遥的脸蛋,见她盈盈目光扫过来,一下子涨红了脸,不住的点头道:“没错,萧姑娘必定不是什么流窜犯!”
又想起萧遥先前说,是因为生得好,不想惹麻烦才易容,不由得又点头,说道,“是该易容,是该易容。”
这样美貌的姑娘,没有任何背景,若不易容,怕连渣都不剩。
萧四姑娘吃惊地看着萧遥,眸光里有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惊艳与羡慕。
想不到,萧姑娘竟生得如此美貌。
萧二公子目瞪口呆,很快便涨红了脸。
从前他说她藏头露尾,如今看到她这张脸,想起那些话,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