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来便要被赶出去的姚氏泫然欲泣,接着听到三皇子叫自己回来,这才转怒为喜,虽然不解三皇子为何说这些废话,但还是点了点头,期待地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见她点头,便让她近前来:“你且去与你娘家人打听打听,那萧大夫医术如何,有什么来头。是否擅长外伤以及祛疤,记住,一定要问清楚是否擅长祛疤。”
此次随行的都是太医,突然多出个萧大夫,想必这萧大夫是本地人,本地人的话,再没有人比地头蛇姚家人更了解了。
姚氏这次前来,正是为了获得三皇子的允许去见娘家人的,当即连忙点头,但看到三皇子半张脸敷药,又特地要她去问萧遥是否擅长祛疤,忙问:“殿下的脸——”
三皇子怕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打听得不够深,当下便说道:“太医判断,我这脸要留疤的。”
姚氏顿时倒抽一口气,不用三皇子说,马上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她也听说过往上数,有一任太子因为脸上留下伤疤,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三皇子如今一切顺风顺水的,甚至连名正言顺的太子都压过去了,若因为脸上有伤疤而失去抢夺皇位的资格……
姚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去见自己家人。
她昨夜里打听到娘家人来了,但是见不到,一直心急如焚想找三皇子,可三皇子受了伤,据说皇帝下令,除了太医以及大夫,不许其他人靠近,她便也没能见到三皇子。
如今得了允许,又有任务,姚氏甚至没回房梳妆换衫,就急匆匆地去找人了。
姚太太听到萧遥问起萧遥,便道:“医术很不错,在当地,算是医术最好的那个,一手针灸之术鬼神莫测,多次将垂死之人救回来。不过,断然比不上宫里的太医就是了!”
姚氏忙又问:“她可擅长外伤?可能给人祛疤?”
姚太太道:“外伤还算擅长,她曾给人将受伤的腿缝针,至于祛疤,倒不曾听说过。只是,有人传,被她救过的一个妇人特地来感谢,还说每次看到身上的伤疤就想起萧大夫的救命之恩。因此她应该是不擅长祛疤的。”
说完又问姚氏为何问这个。
姚氏听得心中绝望:“如此说来,她也不擅长祛疤了?”
姚太太对萧遥的观感很不好,闻言不屑地啐了一口,道:
“她不擅长的可多了去了,虽然都说她是神医,可我看啊,也不过那么回事。再说,便是神医,能比得过宫里的太医么?更不要说,她是个黑心烂肺的,你大哥不过看她貌美,略略轻薄了几句,她便打得你大哥不能人道了!你大哥如今这年纪,只有个姐儿,若当真……”
姚太太抹起了眼泪,跟姚氏哭诉,“好姑娘,你是三皇子的宠妾,可一定要跟三皇子说萧氏有多可恶,狠狠惩治于她,让她到我们家磕头认错啊!”
姚氏听到自己大哥居然被废了,吃了一惊,但是她更担心三皇子脸上留疤,将来无缘皇位,因此连忙说道:
“娘,你莫要再提大哥,也别说找萧大夫算账之类的话了。如今,我们殿下脸上受了伤,太医说要留疤的,殿下想知道萧大夫能不能治好她脸上的伤疤。”
姚太太听了,倒抽一口气:“脸上居然会留疤?这可如何是好?”提起萧遥,还是不以为然,“她不过一介女子,便是会医术,也比不过太医,你就莫问她了,还不如让太医想想办法呢。”
姚氏见自己母亲不住地埋汰萧遥,压根不知道自己的为难,很有些生气:“娘,你可知道殿下脸上留疤意味着什么?此时此刻,你收起你那些心思,好好帮我打听打听。”
姚太太听了,想到三皇子不能继位的后果,心中凛然,马上说道:“萧大夫能不能医治伤疤我不知,可是,她和我们姚家有过节,怕是在知道你与我们家的瓜葛之后,即使能治,也不肯帮忙了。”
说到这里,心中悔恨到了极点。
他们怎么就得罪萧大夫了呢?若不曾得罪,此刻好生去求求她,没准她有办法呢。
姚氏不以为然:“若她的确能治,倒不怕她敢不治。可是如今不知道她是否擅长祛疤,倒不好逼迫她,毕竟她一口咬定自己不能治,谁也不能说她什么。”
姚太太听了,便道:“这事么,横竖殿下身份高贵,硬说打听到她擅长祛疤,她能反驳说不么?便是她能反驳,殿下拿出身份压她,她不也只能乖乖听令么?”
姚氏对此深以为然,便回去跟三皇子禀告。
三皇子听了,冷冷地看向姚氏:“蠢货,萧大夫在救治父皇和太子有大功。你倒是说说,我如何让她一定给我治病?”
父皇素来多疑,一旦他做出半点逼迫萧大夫的意思,父皇便有可能认为他包藏祸心!
姚氏听到萧遥居然救了皇帝和太子,顿时倒抽一口气,浑身软绵绵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可还记得,自己母亲说过的,姚家与萧大夫之间有过节,而且过节还不小。
如今,萧大夫救了皇帝和太子,不管如何,皇帝和太子一定会对萧大夫礼让几分。
一旦萧大夫状告姚家,说姚家如何如何,姚家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她只是三皇子身边的一个妾室,连求情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跟三皇子求情,三皇子也不可能为她出头,让皇帝和太子不爽的以及让皇帝猜忌的!
这时有宫女来报,说萧遥来了。
三皇子马上让姚氏赶紧收拾好自己,并马上出去迎接。
姚氏不敢不从,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现在都有求于萧遥,是不可能端什么架子的。
萧遥进来,跟三皇子行过礼,便问三皇子找自己何事。
三皇子看着萧遥那张脸,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可从来没有人与他说过,萧大夫竟是如斯美人。
不说他的府邸,便是皇宫里,也没有任何女子能与她相比的。
姚氏看到萧遥貌美,心中有些酸,再看到三皇子盯着萧遥看得回不过神来,更酸,便含笑上前拉住萧遥:“你便是萧大夫罢,真真想不到,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皇上、太子和我们殿下的伤,有劳萧大夫了。”
她一说话,三皇子回神,想起自己的脸,马上问萧遥是否能让他的脸不留疤。
他很明白,若自己脸上的伤疤能治好,将来登上大宝,萧遥这样的美人,也是囊中之物,因此不必急在一时。
萧遥道:“先前已经与太医仔细斟酌过了,由于伤口太深,只能让疤痕变浅一些,等到伤口好了,常年擦祛疤的药,想必又能稍微好转一些。”
三皇子连忙问道:“那么最终,疤痕能否淡淡到看不到?”
萧遥摇摇头:“以我的医术来说,不可能。因为不是普通的疤痕,而是肌肉凹凸不平的疤痕,只能稍微变淡,想要彻底去掉不可能。当然,天下大夫卧虎藏龙,或许有人手上有祛疤的秘方也说不定。”
反正她是做不到的。
三皇子有些失望,又问了几句,得知萧遥是真的没办法,只得谢过萧遥,让萧遥离开。
萧遥走后,三皇子看着萧遥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萧大夫说她治不了,或许有人治得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他穷尽一切办法,也一定要找到能治的大夫。
姚氏看到三皇子盯着萧遥的背影看,心中酸意上涌,忍不住说道:“萧大夫生得真美,可惜跛了一只脚。”
三皇子闻言,冷冷地看向她:“给我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他如今心情不好,没有空包容她的嫉妒心。
姚氏见了,心中醋意更深,想了想,心里涌上一个大胆的想法,便上前说道:“是妾错了,妾只是想请殿下给妾做主,才故意挑拨。”说着怕三皇子不让自己说下去了,继续道,
“妾先前去见娘家人,得知萧大夫与妾的家人有仇,还因为这仇怨,一脚废了妾身的大哥……”
三皇子一听,连忙说道:“你详细说来。”
姚氏添油加醋地说了,说萧遥和姚家有多大仇,不肯给姚家人治病,还怀恨在心,踢废了自己大哥。
三皇子听了,脸色沉了下来。
萧大夫无法祛疤,会不会因为与姚家的过节,而故意迁怒于他呢?
萧遥去吃了些东西垫肚子便回皇帝和祁公子所在的房间守着。
这一天,两人他们先后发起了高热,累得所有大夫一刻不敢放松。
终于,到晚间,两人的彻底退了烧,情况稳定下来,人也醒了。
皇帝醒过来,得知自己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只要好好养着,很快能好转,心情是狂喜的,看萧遥格外顺眼。
他又问了祁公子和三皇子的伤势,得知祁公子脱险了,只是由于出血过多身体过于虚弱,也需要漫长的时间静养,便叮嘱祁公子好好养伤。
等知道三皇子脸上留疤,即使身体不好,白天还过来看了自己两次,露出感动之色,着令太医一定要给三皇子医治。
萧遥去给祁公子扎针,发现祁公子有些不敢看自己。
她没说话,只是埋头扎针。
半晌,祁公子问:“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
萧遥抬眸,清亮的眸子看向祁公子:“不必说抱歉,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那头皇帝听了,便问:“听这话,太子与萧大夫竟是认识的?”
祁公子虚弱地道:“去岁外出办差,身受重伤,便是萧大夫救下儿臣一命的,不想这次,还是萧大夫救了儿臣。说起来,萧大夫救了儿臣两次。”
皇帝听了,笑着说道:“看来萧大夫是我们皇家的福星啊,救过太子两次,救过朕一次。”说完眼角余光看到三皇子,便说道,“老三来了,怎么不说话?”
三皇子上前来给皇帝和祁公子行过礼,这才道:“儿臣见父皇说得高兴,便不敢打扰。”说完含笑看向萧遥,“萧大夫的确是我们皇家的福星,儿臣这脸上的伤,据说治好伤疤很深,但萧大夫出手,能让伤疤变淡。”
之后他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提出和皇帝并太子一个房间治病,被皇帝拒绝了,皇帝表示太子稍后也将挪出去,他才作罢,过了一阵,见皇帝露出疲惫之色,便恭顺地告辞。
一回到自己单独的住处,三皇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萧大夫和姚家有仇,又和太子有旧,那么故意不给他治脸,也是说得过去的。
三皇子叫来姚氏,让她去跟娘家打听萧遥与太子相识一事。
姚氏吃惊:“萧大夫居然认识太子?”
三皇子心烦气躁,挥挥手:“让你去打听你便去打听,问那么多做什么?”又说出萧遥和太子相识,是因为救了太子。
姚氏见三皇子心情不佳,知道眼下形势很不好,马上心急火燎地去找自己娘家人了。
姚太太一听,便道:“不曾听说过太子与萧大夫有旧。”
姚氏问:“萧大夫可曾救过年轻英俊的公子哥?”
姚太太忙道:“那倒是救过,一个叫祁公子,一个叫郑公子,他们对萧大夫都很是维护——”说到这里意识到“祁”正是国姓,脸色一下子绿了。
姚氏便道:“那一定就是太子了!”
姚太太略略定神,说道:“便是救过太子又如何?太子不是被女婿压得喘不过气来么,怕她做什么。”
姚氏皱着眉头说道:“倒不是怕她。她与我们姚家有仇,又与太子有旧,怕是故意不帮我们殿下医治脸上的伤处。”
姚太太马上道:“一定是如此,她平时吹嘘自己多厉害多厉害,没道理祛疤也去不成的。”
姚氏无心与她废话,问明白萧遥与祁公子的交情,便急匆匆地回去了。
姚太太接连两次受到打击,连忙将此事告诉姚老爷。
姚老爷脸色凝重:“她救过太子倒没什么,最大的问题是救过皇上……这女子,天生就是与我们作对的。”
若不是萧遥救了皇上与太子,这天下,直接就是三皇子的了,他们瞬间就升级成为皇亲国戚,哪里会像如今这般,被韩半阙控制在府衙?
姚太太叹了口气,点着头说道:“是啊……”
旁边二老爷恶狠狠地道:“若早知道她如此碍事,便不卡药材,而是直接杀人灭口了。”
姚太太道:“谁知道她的医术能好到这地步呢。”
这时姚大爷忽然喝道:“谁在外头偷听?”
一个丫鬟道:“无人偷听,只是公公与宫里的姑姑给送饭菜过来了。”
姚大爷应了一声,让人进来。
等所有人出去了,姚老爷脸色凝重地压低声音道:“此处并非我们府上,说话还是小心些的好。”
却说姚氏,她回去将自己打听到的告诉三皇子,三皇子听了,脸色更是难看。
作为一个男子,他自然懂得,太子对萧大夫的维护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对她有意。
虽说太子不举,可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国太子,身份尊贵,再加上英俊的相貌,萧大夫为了情郎而故意不治他,这可能性比只是朋友关系高了很多。
想到这里,三皇子如坐针毡。
第二天,皇帝的身体进一步好转。
萧遥去给他诊脉时,将病情如实相告,又见他痛得着实难受,便给他的伤口打了麻醉,让他好过一点。
麻醉药很快发生作用,皇帝的伤口不痛了,他赞赏地看向萧遥:“萧大夫的医术,堪称鬼神莫测。不说一手针灸之术,这麻醉药,也世所罕见。”
先前宫里的太医也带回了麻醉药,他不曾受过伤,只是听说,因此对这药有多神奇体会不深。
可是这次自己的胸腹被剖开,恢复时剧痛,用了麻醉药便毫无感觉,他才察觉出这药有多神奇多了不起。
萧遥谢过皇帝夸奖,然后看向旁边一个长相清丽的宫妃,问:“自从民女进来,这位娘娘便一直盯着民女看,可是民女有什么不妥之处?”
薛柔回神,含笑摇摇头:“并无,只是头一次看到医术如此好的女大夫,着实吃惊。”
皇帝笑着说道:“何止是医术极好的女大夫?应该说,是医术极好的大夫!萧大夫的医术,便是与男子相比,也是极好的。”
一边说话,他的目光一边在萧遥和薛柔身上掠过,不免在心中感叹,萧大夫的容色之盛。
萧遥笑了笑,目光从薛柔脸上淡淡掠过。
薛柔顿时有些不自在,那日说了萧遥坏话,被萧遥听到,她也是知道的。
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身份卑微左脚又跛了的萧遥本来就配不上出自尚书府又是状元郎的韩半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