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就站在一旁,见了忙问:“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一边说一边蹲下来将话筒捡起来。
赵文秀一边摇头一边喃喃地说道:“不可能,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说完这话,一把抢过周扬手里的话筒,对着话筒里道:“假的,是不是?你是从哪里胡乱听来的消息?”
赵文芬道:“哪里是假的,是真的,不信你让周扬问问。我乍一听也以为是假的,还特地托了关系求证。”
周扬见赵文秀甚至顾不上理自己,失魂落魄的,更担心她家里遇到什么事,忙握住她的肩膀,问道:“文秀,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文秀的心沉到谷底,对着电话里说了一声以后再聊,便挂了电话,看向周扬,脸色难看地说道:“你之前不是有机会升迁,调任市里吗?我姐刚跟我说,这次调任的,不是你,是另一个。”
周扬听了这话一愣,心里的确不怎么好受,但是得知不是赵文秀家里出事,到底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原来是这事,也没什么,我是不错,兴许别人更优秀呢。”
赵文秀见周扬居然还笑得出来,忍不住叫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属于你的职位被人抢了啊!你可真气死我了!”
周扬不解地看向赵文秀:“谁说这职位是属于我的了?在上头调令下来之前,谁都有机会。”
赵文秀心中焦躁,语气就变得十分不好:“你可长点儿心,有出息点儿吧!都这个时候了,还这样不争不抢。你这是正常人的态度吗?”
怎么会这样?
她记得很清楚,周扬是这一年调任到城里去,然后1980年又升一级的!
如今,周扬没被调到城里,八零年他还能像上辈子那样,按部就班地升职吗?
须知这一升,就是他这一辈子官运亨通的起点啊!
说起来也讽刺,她上辈子,最先关注的不是周扬,而是萧遥。
因为她是个颜控,平日里混各大论坛,最喜欢看漂亮姐姐,见时任博物院院长的萧遥虽然年纪已经大了,却还是个保养很好的美阿姨,便和人找萧遥年轻时的照片来看,这一找,当时就惊艳得盯着看了好久。
即使是黑白照,可也能看出,年轻时的萧遥是颜霸一样的存在,拿出来跟娱乐圈的美女比,能吊打一大群,说句艳压群芳也不为过。
因为这样,她跟很多同样是颜控的网友开始看萧遥的生平,然后就顺带看到周扬,发现周扬年轻时也是个十分英俊的帅哥,而且对萧遥一心一意,还官至高位,妥妥的小言男主!
她是个小白领,爱看小说,不免也会幻想,如果自己是萧遥,在那个年代遇上周扬,被他这样对待,有多幸福,想着想着忍不住多关注了周扬一些,再之后,她就成了住在萧遥附近的小女孩。
那时的萧遥,也还是个小女孩,她的母亲方思贤刚疯——一切都处在起点。
于是,她便有了心思。
她无法成为萧遥,可是她希望自己成为周扬的妻子。
萧遥和周扬如今都还小,他们还不认识,她还有机会,而且机会很大。
事实证明,她做到了。
可是,本该升职的周扬为什么没有升上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由于知道事物时时刻变化发展的,所以她在和周扬的工作相关上,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就是担心稍微做了点什么,一切就拐弯,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赵文秀想不明白,她在各种可能上都想了一遍,可还是想不明白。
会不会,是周扬做了什么,以至于事情发生了变化?
赵文秀想到这里,马上看向周扬。
她发现,周扬正用自己看不懂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绝对不是看恋人的眼神。
赵文秀心中一惊,蓦地想起自己先前因为大受刺激和心烦气躁对周扬说的难听话,心中更慌,忙道:“你怎么这样看我?是不是生气了?之前我实在太吃惊了,所以说话有些不客气,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周扬收回目光,点点头:“我没生气。”一顿,又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我只是不明白,这事为什么你比我还吃惊,反应还大。”
赵文秀仔细打量周扬的神色,情知如果自己不说出个理由,周扬心中定存了疙瘩,以后不免时时想起,便嗔道:
“我反应当然大了,你不知道,因为先前听你说有可能升上去,我便跟我妈说,如果你升了,我就嫁给你。你没升,我便不能嫁给你这么快了。”
周扬反问:“原来你嫁给我的条件,是要我升官吗?”
赵文秀一噎,觉得这话不对,连忙说道:“我何尝是这个意思了。周扬,你怎么回事?怎么能这样想我?”因为心里慌乱,她忍不住先发制人,
“难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爱慕虚荣的女子吗?上次你说我可怕,说我面目可憎,现在,开始进化到爱慕虚荣了吗?”
说到最后,捂住脸哭了起来。
周扬没有说话。
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赵文秀一边哭,一边感受着周扬的沉默,心里越发慌乱,当然,也十分委屈。
这时周扬终于说话了,还是那么温和:“好了,快别哭了。你也知道,我喜欢你,听到你那样说,我不免会多想的,就像你会多想我一样。你不是说,中午要吃马蹄糕么?我等下去给你买,好不好?”
赵文秀抬起眼睛,用泪涟涟的眼睛看他:“那你还会不会那样想我了?”
周扬摇摇头:“不会了。”
赵文秀心中松了口气,破涕为笑:“那还好。为了表示歉意,你不仅得给我买马蹄糕,还得买萝卜糕。”
她其实还想让周扬打个电话回去核实一下他没升职的事,但思及刚才发生的事,怕周扬多心,还是忍了下来。
周扬都一一答应了,推赵文秀回病房,自己则出去买赵文秀要的马蹄糕和萝卜糕。
出了医院,他忍不住回想起赵文秀刚才从接电话起之后的一系列表情变化以及说的话,眸色越来越深。
由于天气寒冷,萧遥是个受不住冷的,减少了出门的次数。
这天中午,她和方思贤正在烤红薯吃,大姨忽然来了。
萧遥给她倒了茶,又将她让到火盆边,招呼她吃烤红薯。
方思贤看向自己的大姐:“怎么这会儿来了,而且神色看着也不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大姨一脸的后怕之色,声音在发抖:“你们知道吗?坑尾那个男人,原先我要说给思贤那个,两个月前娶了老婆,可是就在今早,他居然把他老婆给砍了!幸好思贤没嫁给他,幸好!”
萧遥听了,心中也后怕,很庆幸自己当初没让方思贤嫁给那个男人。
方思贤问道:“是在我疯那段时间说给我的?”
大姨不住地点头,然后拉住萧遥的手:“幸好萧遥不同意,幸好啊!”又看向方思贤,
“你也别怪我,那时我想着,萧遥这孩子很好,总不能让你拖累她一辈子的,再者她也要读书,给你找一户过得去的人家,这样萧遥将来上大学,也不用担心你了。最后就是,重新嫁了,你老了也有个依靠。”
方思贤点头:“我明白的。”又怜惜地看向萧遥。
萧遥忍不住问大姨:“那个男人,为什么要砍他老婆?他老婆还活着吗?”
大姨道:“砍成了几截,怎么还活得成?太残忍了,媒人居然还说他是老实人!有哪个老实人会在娶妻两个月,就将人家砍成几段的啊!”
萧遥听了心中默然,忍不住看向方思贤。
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原主死在孙庆生手中,大姨极有可能为了让方思贤有个依靠便将疯了的方思贤嫁给坑尾那个男人。
这么一来,那个被砍成几段的女人,或许就是方思贤的下场。
想到这里,萧遥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赵文秀了。
她很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赵文秀一手造成的。
大姨来了没多久,隔壁王大娘也来了,一脸的吃惊,说的和大姨说的是同一件事。
说完了,又伸手拍了拍萧遥:“幸好你这孩子当初坚持不让你娘嫁,不然可倒了大霉了。你入道门没多久,居然就这么利害,是不是冥冥之中知道你娘嫁过去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萧遥摇摇头:“没有感觉,我只是不想让我娘嫁过去。”
王大娘过来的主要重点不是这个,而是那个残忍的老实男人,她坐在火盆边,伸手拿了一根红薯剥了吃,然后跟大姨讨论起那个男人来。
托王大娘的福,萧遥这么坐着,也大概知道那个男人的生平了。
也从王大娘口中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砍他老婆——当然,是王大娘的版本,她不保真。
据说,那个女人生得很有几分姿色,性格也算开朗,嫁过来之后,很快和邻居们打好了关系。
可是那个老实男人却因为这女人生得不错,又经常到邻居家里串门,便怀疑她和别的男人有染,开始打那女人。那女人应该是很清白的,一边还手一边骂老实男人疑神疑鬼。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之后老实男人的怀疑慢慢升级,终于发展到拿刀砍人。
王大娘最后总结:“归根到底,还是那女人有问题啊。明知男人会怀疑这个,她干嘛还要经常到邻居家里串门?”
萧遥可不爱听这话了,说道:“这还能怪女人?你看看,哪个女人不串门的?分明是那个男人有问题,变态!”
王大娘不敢反驳萧遥的话,只得赔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你想想嘛,这女的但凡少点儿出门,不是能避免被砍死吗?”
萧遥道:“那男人就是这样的人,即使女人不出门,邻居上门,他肯定也会怀疑。女人出门干农活,和一个男人碰上面,他也会觉得两人之间有问题。”
王大娘见萧遥说得认真,忙点头应是,和大姨说起了别的。
第二天,萧遥早上出门浇菜时,碰见赵文秀妈妈和王大娘在地里说话,正好提到赵文秀。
王大娘问赵文秀什么时候嫁给周扬,又赞周扬是十里八乡最为优秀的男子,说赵文秀有福气了。
赵妈妈也觉得自己女儿有福气,因此笑道:“周扬的确是个好的,为人也大方。这次我们文秀伤了脚,我们说汇钱出去给他,他说不用我们出,他给就是了。那可花了四十多块钱呢!”
王大娘听了更是赞叹,嘴上羡慕地问:“两个一起在城里住着,只怕好事将近了吧?”
赵妈妈脸上的笑容微收:“我们家文秀是住院的,周扬只白天过去看看,夜里还是住招待所的,你可别乱说话。至于结婚这事,由着孩子们决定,我不管。”
王大娘又问赵文秀的脚好得怎么样了,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赵妈妈说中午出院,傍晚便回来。
萧遥听到这里,便决定傍晚出来偶遇一下赵文秀。
傍晚时分,周扬用骑行车载着赵文秀回来了。
萧遥算准时辰出门,和两人碰上面。
周扬见了萧遥,想着自己做中间人帮萧遥和范先生牵线,怎么说也不算陌生人,便停车跟萧遥打招呼,顿了顿,又问起范先生的事是否已经解决。
萧遥点头:“已经解决了。”
周扬点了点头,又道:“麻烦你了。”
萧遥看了一眼坐在后座冲自己笑着打招呼的赵文秀,嘴上回道:“也不怎么麻烦。”
赵文秀不愿意见周扬和萧遥多说话,便插嘴问道:“范先生拜托你的,是抓鬼的事吗?”
萧遥不好无缘无故盯着赵文秀看,乐得她插话,于是看向赵文秀,道:“差不多,是一个姓陈的人家,老太爷去世之后托梦说又饿又冷,老太太烧了很多东西都不见效,因此让我去看看。”
赵文秀这下倒来了兴趣,便问:“那你是怎么解决得?”这种事分明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多了,因此梦里便梦到了。
萧遥一神棍,总不能真的能解决这事吧?
萧遥还没回答,忽听周扬问:“那姓陈的人家,可是位于城郊双木村?”
萧遥点头:“正是那里。”
周扬听了脸上顿时露出神伤之色:“果然是那里。那是我的战友家,我的战友年纪轻轻便去了。”又问萧遥,“老太太她们怎么样?”
萧遥说道:“老太太由于担心这件事,精神头有些不好,不过她是长寿之相,这事又已经解决,之后不会有什么了。陈太太的精神头也很不错。”
说话间,已经将赵文秀的面相看得一清二楚了。
周扬听了脸上露出放松的神色,又对萧遥道:“太谢谢你了。”
萧遥点了点头:“不客气。”说完说自己要去摘菜,便跟两人告辞。
回到家,萧遥皱起了眉头。
从面相来看,赵文秀的确对她有所亏欠,可是却远没有肖太太的那么严重。
为什么会这样呢?
萧遥炒菜时,将所有事情在心中过了一遍,有了一个猜测。
赵文秀虽然做了不少事,可是,却不算十恶不赦,而且是一点一滴地改变的,因此按照因果论,很难将很多东西算成因。
比如,赵文秀对外暗示原主性格不好,这算不得什么大恶,但是这些话被整个社会无形放大,却对原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此事因不大,果大。
在比如,赵文秀抢在原主之前认识周扬,而不是耍手段让原主生病或者因为别的什么事而无法认识周扬,这样算,她做下的因,也却并不大。
因为这样,她的面相上,显示不出什么。
不过,不管多少,总还有就是了。
而且萧遥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上次她看到周扬和赵文秀时,两人的姻缘之绳很牢靠,可是今日看见,却有些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