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知道她这是听懂了,欣赏地颌颌首,目送她们离去才转回正院。
沈家主宅自是身为家主的沈宜均一家所住无疑,这当口各房各院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早的事务,当家的沈夫人早早起来,已经在平素听事发牌子的居安堂坐上了。
而她身旁坐着的是已经和杨家订了亲的沈钰,她如今已经在由沈夫人亲身带着掌家,为嫁为杨家少夫人做准备。
沈楠抬脚进来,等到沈夫人把牌子发下去了才朝上弯了弯腰。
沈钰道:“四哥可是从学堂过来?”
“是啊,”沈楠道,“宋家那姐弟俩过来了,我去安排了下。”
“怎么样?”沈夫人抬首。
“那八岁的男娃儿长得讨喜可爱,很有礼,也不怯懦。方才跟了二叔公看了看他的字,也是不输家里几个年岁不相上下的子弟。他姐姐也是端方有礼,气韵沉稳,压根不像是一般官户出身的女子。而且难得的她还是个聪明人,挺有分寸的。”
“那是自然。”沈钰说道,“人家可是敢持着诉状直接找到胡府去给人申冤的,可想而知见识不浅。”
沈夫人沉吟道:“胡夫人能收为义女的,自然不会差。你交代学堂里,对那孩子客气些,别失了礼。”
沈楠称是。又看向沈钰:“三妹妹的嫁妆单子可列好了?过几日我要去趟洛阳,你可有什么想带的?”
沈钰问:“你去洛阳做甚?”
沈楠说道:“姑母十周年祭,四叔今早说让我代替沈家去上个坟。”
沈夫人点点头:“是该去去,一晃又是十年了。”
这边说罢,前面来人说胡夫人到了。
沈夫人便立刻起身。
沈楠出来时,沈钰也起身到了门外,见沈楠在廊下走得慢,便上前与他一道往院外走:“我听说西安城里有家制花灯的手艺很不错,是从前宁王都爱光顾的,还带进京献给皇上过,四哥去洛阳,能否帮我绕道给我带几只花灯回来,反正两地相隔也不远。”
沈楠蓦地停步,神色微凝看着左右。
沈钰也停下来看着他。
“你提宁王做什么?”沈楠略带责备地瞥她,“要是让大伯二叔他们听到了,你可要挨训了。”
沈钰将扇子扣在胸口,拿下巴抵住道:“我自然是知道他们听不到才说的。”说完她又抬眼:“不过,宁王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到底这么多年了何以不能让人提?”
沈楠继续往前,并负手道:“世人都不提,你我自然也不必去提。京城里的灯行这么多,何必千里迢迢从那里带回来?我给你带点别的。”
沈钰脚步明显慢了。
……
宋湘与春娘到了学堂外头,胡夫人问了问此去情形,而后便打发春娘送她回铺子,自己先去会沈夫人。
陆瞻已在她们后头不远处等待良久,看到她们上了马车,便也示意太监驾车跟着过来。
她们到来之前他就已经在这里等了,看着宋湘牵宋濂进的门。跟着到了药所附近,等宋湘下了马,春娘又乘车离去之后,他才让马车驶上去,停在她身后道:“都办妥了?”
宋湘闻言转身,讷了下道:“你怎么来了?”
陆瞻咳了下:“我睡不着,起得早,过来看看。”说完见她满脸狐疑,便又指着前方的茶馆说道:“我去前面的六安居等你,坐下说。”
茶馆刚开张,店里伙计还在打哈欠。见他衣着不俗连忙把哈欠压下去,哈着腰前来招待。
陆瞻进了房间,就听重华在门外唤了声“姑娘”,然后便见宋湘稳步走了进来。
他打发伙计:“一壶茶,上几盘点心。”然后问宋湘:“濂哥儿还高兴吗?”
宋湘也想他过来说说最近的事情,闻言点点头,在对面落了座:“沈家底蕴深厚,能进他们家的书院很难得。听说是臻山推荐的?”
“是他。”陆瞻道,“长公主这些年为他的学业操了不少心,如今他倒成了这方面的门路行家了。”
说到他想起来,上回萧臻山说要介绍萧家小姐与谢家小姐认识而组局,这个局还没组。如今宋湘都成了胡俨的姐妹了,这也很该大胆组起来了。
宋湘正沉吟,伙计把茶上来了,她说道:“大早上的,你怎么没去衙门?”
“告了会儿假,回头再去。”他往她面前的点心上插竹签,“胡夫人这边是母亲帮忙办的,我觉得这样也好,你们便等于多了个靠山。日后也不会再有人找你们麻烦了。再说以胡家这边的名义送濂哥儿进沈家求学,对他也好。”
他说到这儿,宋湘便也想到了先前沈楠最后点出来的那句,虽然这不过是场面上的话,但因为濂哥儿小,她又不能不听进心里去——
沈家到底高门大户,子弟们虽然从小被严格管束,势利眼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小孩子们总难免会有些别样眼光,而经由胡家推荐进去,的确应该会好些。
只是想到这回惊动到了晋王妃和胡夫,她又道:“你倒不必刻意为我打算。我其实只是想让他有个地方读书就好了。”
“这又不麻烦。再说了,我们不是还要联手寻仇么?你不进到这个圈子来,怎么查?我一个人力量终究有限。”
这么说其实只是个借口,陆瞻真正的想法是觉得她埋没在市井里太憋屈了,他深信,她进入原来的圈子定会散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他喜欢看到她光芒万丈的样子,并且也认为她理该是这个样子。
宋湘没想到他这层弯弯绕。
她打算回京开铺子,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查查前世的凶手,所以胡俨和付瑛为她推荐主顾,她全都受了。
“依你看,沈珮的病有没有得治?”陆瞻忽然问她。
宋湘凝眉:“这我可不知道。”
以沈家的实力,什么样的好大夫和好药材找不到?前世沈珮还是死了。
而她只是懂些皮毛,李诉是有经验,面对这种疑难之症怕是也没有把握,她并不对此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