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忍不住跑到院子里,只见人都不在,猜想英娘早已经把人带远了,这才放心回到屋里,对陆瞻道:“你冷静些,听王妃说清楚原委!”
晋王妃伸手将陆瞻抱在怀里:“母亲知道,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就是害怕看到你难过。
“你没有错,为什么错误却要你来承担呢?可是,既然这是事实,你也终究需要面对它。”
陆瞻绷直着身子,怔然地看着地下,垂在身侧地双手被他攥得跟铁铸一样紧。
宋湘别开目光,压住心下的骇浪。
在一步步确认晋王就是害陆瞻坠马的人之后,她也曾疑心过各种可能。但实在是不敢想这一着。因为要在皇室之中完成这一步风险太大了。事后不但王妃要待罪,就连杨家上下逃不了。
但王妃偏偏做到了晋王这个父亲不知情,外人也没有瞧出端倪,可见,晋王妃委实做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付出。
看到屋外廊角温在炉子上的水壶,她走过去,翻开临时搁在架上的茶具,沏出两杯茶,端回了屋里。
陆瞻把晋王妃推开:“既然母亲说晋王并非我父亲,那么您的意思,莫非指我生母不贞?”
“非也。”王妃坐下来,“你的生母非但贞洁,而且出身人品都十分高贵,王府难产而亡的那名姬妾,他并不是你的生母。”
陆瞻喉头滚动,这次他紧盯着晋王妃没有出声。
宋湘听到这里,说道:“王妃这话的意思,可是兰馨夫人难产的时候,王妃主张让世子代替了那个孩子?”
她对王府的事是知道很多的,要想不动声色把陆瞻带进府当成晋王亲生子,也就只有那个机会了吧?
“没错!”晋王妃点头,“瞻儿出生的时间与兰馨生产之时仅差五日,她产下死婴之后我便将瞻儿代替那孩子抱了出去。”
“那么敢问世子的生母何在?他的生父又是谁?”
晋王妃抬头:“你们知道宁王吗?”
宋湘静默了下,点点头。“传说宁王是皇上皇后最为疼爱的幺子,却因为受到太多骄宠,而性子浮躁——”
“错了,”晋王妃沉声,“世人说他浮躁,都不过是有心人造就的舆论罢了。他贵为皇子,之国之前绝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宫中,之国之后又远离京城,在京露面的机会屈指可数,世人见过他几回?世人怎么就知道他浮躁轻狂了?
“他若是浮躁,有些事情就不可能到如今还掩盖着了。”
宋湘默语。但晋王妃把话说到这里,她心里就蓦然有了个猜想……
“母亲的意思是,我宁王叔才是我的父亲?”
没等她把话说出口,陆瞻已抢在她前头把话说了。
“是,”王妃望着他,“你就是宁王的遗腹子。你的母亲为了保住你,诈死逃生将你生了下来。
“她的扈从辗转找到我,正好没多久太医诊出兰馨腹中胎儿会面临难产,我就想到了这个主意,让你代替那孩子成为了晋王府的皇孙!”
陆瞻怔然坐在椅子上,没有了反应。
既然他是宁王的遗腹子,那妙心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那副她们特意给宋湘看的上标着洛阳的舆图,看来果然也是和皇帝这边有关系!而晋王要害他,除去被欺骗之外,只怕也还有宁王的影响在吧?
否则,他又怎么会对一个自己付出了十几年感情的孩子下出这样的毒手?
他翕了翕唇,说道:“宁王的案子,与晋王是否有关系?”
晋王妃望着他,赞赏地颔了颔首:“没错。”随后她脸色又变得凝重:“宁王受过帝后悉心栽培,怎么可能会是无知狂妄之辈?就是再狂妄,身家安危他也必须晓得,皇上皇后不可能把他教得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他的死,是一场阴谋!”
这种可能陆瞻也有预料,不过是因为年代久远便无谓深究。他说道:“还请母亲告知原委!”
晋王妃道:“你父亲他不会自尽的,他还有目标在身,还有凶手没有被抓出来,他怎么可能会自尽?并且还是以那样让人无语的方式自尽?
“是有人不想他活着,因为他要是活着,不久之后朝中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陆瞻听得心凛:“这个人,看来多半就是晋王了。”
晋王妃默然,抬手支住了额角。
“不知宁王的目标是什么?晋王为何要残害手足?”
“是因为太子。”
晋王妃不胜心情起伏,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微哑。“宁王查到太子的死与他有关,查证的过程中被他知晓而灭口了。”
屋里陡现一片静默。
在这片静默里,晋王妃幽沉的声音又响起来。
“太子还在的时候,皇后娘娘也还健在,那时候可真是朝中大好的时光。嫡出的三位皇子兄友弟恭,和睦融洽。
“其中太子与宁王关系最亲近,这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太子体弱,总觉得自己将来无后,他比宁王大了很多岁,又因为身为皇长子而十分老成,每每看到他的聪明可爱的三弟,便总忍不住把他当成孩子一般爱护着。
“宁王也很喜欢大哥,小小年纪,就经常粘着他,讨好他,因为闯祸的时候大哥替他出面讨保最有用了,父皇虽然最宠幺子,但却最尊重自己的长子,只要他出面,就没有能落下来的戒尺。
“他太机灵了,一切能给他讨保的人他都抓住,甚至包括常常被皇后召进宫的我。
“处处受宠,便使得他有恃无恐,后来太子果然没有诞下子嗣,宁王替他忧心,便偷偷远去云南为他寻求灵药。
“当然后来药没求到,宁王反被狠狠责罚了一顿,两个哥哥齐齐跪下来替他求情,这一关才算过去。
“经此一事,兄弟俩情分更深厚了。
“太子薨逝之前,惦记的是他的三弟,薨逝之后,灵堂上最为悲痛的也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赶往京中奔丧的宁王。”
她望着夜色,仿佛透过空气看向了十八年前的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