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姿态轻松,眼神莫名,语气也莫名:“小心什么?”
敖馗的脾气随着力气一起回来,勃然大怒,显化成龙首人身的龙魔形态,一拳就轰在了那张星图屏风上:“你小心活不过毋汉公的头七!小心出门被马车撞!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烂崽子!”
拳头轰出去的时候,他也彻底清醒。
终于知晓《山河破碎龙魔功》的材质是什么了······分明是一片龙鳞!而他以鬼龙之躯,并吞魔功,成就了龙魔。
或许是有史以来第一尊鬼魔龙!
布满细鳞的拳头,砸进了那张屏风般的星图,但却未能将其砸穿,只是砸得凹了进去。
不太妙。
可能是对《山河破碎龙魔功》还不够了解的缘故,敖馗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强,那个把星图穿到身上做道袍的真君,却比想象中可怕!
拳劲回涌的同时,他亦回涌。
只在星图上留下了一个微凹且很快就复原的拳印,连星璇都未触碰到,更别说伤及姜望的半根头发。
他的鬼魔龙身如此矫健,反身一个猛子撞破陆地,扎进了茫茫幽天里。只留下一句“这一拳是给你个教训!好自为之吧,小贼!”
姜望看着前方好似被风吹动的、轻轻摇晃的星图,愣了一下,等他努力回忆起苦觉老僧的辱骂艺术准备予以还击······敖馗已经消失了。
观衍一袭月白长衫从他身前走过,只道了声“在这里等我”,便踏进幽天里,追杀敖馗去也!
那幽天幽暗无尽,他的雪白却似印在其间,竟不能被隐去!
星图一卷,印回阮泅的道袍上。墨玉发簪隐没了星辉,他环视四周,重点看了看李凤尧,然后对姜无邪道:“九殿下,没大碍吧?”
“毫发无损!”姜无邪随手收了红鸾枪,牵着疾火玉伶,走到近前来,意态从容,自有皇族气度:“刚才那位大师是哪里请来的?怎么这么温柔,又这么有杀气?”
“是玉衡星君观衍前辈。”姜望介绍道:“来浮陆之前,我给他老人家写了信。”
“这样!”姜无邪顿了顿,刚想说我也请了阮监正。
便听得阮泅对姜望道:“前番你与我说此世,我今日过来,便算卦酬已偿。你我无债了。”
姜无邪愣住了。
虽然发的不是同样的愣,但姜望也愣了一下,忙道:“这怎么行?您帮我卦算,用力极深。而此来浮陆,我一无所予,怎能相偿?”
“到了我这个境界,元石无用,千金无益,最重的是机缘。方才虽在时间鸿沟外,毋汉公为万世师,一应行止,并未遮掩,我与观衍道友都收益颇多,足偿卦酬了!”阮泅摆了摆手:“你该一身轻松,更近洞真!”
姜望这时候才明白,为何毋汉公会说“那两尊衍道很有悟性”。
毋汉公破封印、化龙魔、杀魔灵、自断历史,一应行止,以他的眼界或者很难看出什么东西来,但站在超凡绝巅的人物,去眺望绝巅之上的风景,总能有所收获。而毋汉公无遮无掩,任由学习。
真是万世师!
时间鸿沟被抹去,此世的时间流速与世外渐趋为一。
灭世的灾厄已经结束,阮泅和观衍带来了天枢之外的星光。浮陆世界从未如此自由。
星光之下,是大好山河。
庆火其铭以庞大的鲸躯游近,对姜望道:“朋······友,我帮你去抓他。”
姜望想了想,传音同他说道:“你现在是浮陆世界的守护神灵,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恢复浮陆秩序,安抚浮陆百姓,降低灾难的后续影响。”
他毕竟参与过大规模的战役,也掌握过极高的权力。知道一旦秩序崩溃,有时候人祸烈于天灾。浮陆的秩序若不及时恢复,死的人有可能比魔灵和敖馗杀的都多,
“我该······怎么做?”庆火其铭传音问。
他对姜望有显见的信任。
在他还是一个名为庆火其铭的怯懦巫祝时,姜望就是他的朋友。是唯一一个愿意倾听他心事的人。
“你不能问我这是你建立权威、真正把握权柄的时候,你现在拥有的是信任和力量,但还没有真正掌握权力。”姜望搜肠刮肚回想历史上的种种,给予他能想到的对庆火其铭最好的建议:“如果你实在不知道怎么做,可以给庆火元辰或者其他的部族领袖布置任务,他们自然懂得怎么做。你不必说太多话,只需要评价他们做得怎么样。看着看着,你就懂了。”
庆火其铭“噢”了一声,又问道:“你以后会常来看我吗?先前在幽天里······太孤独了。”
或许这才是他最想说的。
“当然。”姜望抬指点向天穹,失去了乞活如是钵的覆盖,又有玉衡星君在此世,他的玉衡星楼显耀高穹,成为群星中的璀璨一颗。
“我们可以常联系。”他笑着说。
庆火其铭满意地笑了,慢慢地向庆火元辰那边浮游而去。漫山遍野的大军,在各家领袖的指挥下,渐如潮水退去。
这个世界天崩地裂过,虽有疾火毓秀撑天,庆火其铭补地,普通人的生活还是被摧毁了太多。
他们需要重新建立生活。
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但正如今夜的星穹一般——不止天枢,不止今晚。浮陆人族一代代的努力,赢得了今晚之后更广阔的可能。有人哭泣,有人伤悲,有人满眼希望。
李凤尧对净水部的战士做了些布置,便往姜望这边飞来。
说起来姜望还是第一次见李家姐姐披甲,英姿飒爽,好像立在冰川之巅。与平日的风格完全不同,但也是惊心动魄的一种美丽。
“你不是在星月原开酒楼吗,怎么闲不住跑到这里来了?”李凤尧问。
一入浮陆便参与这么激烈的战争,还真没有聊天的间隙,这会才来得及叙旧。“说来话长······”姜望骂道:“都怪那条老龙!
“老龙的事且不说······”李凤尧娥眉微扬:“你知道我会来?”
姜望知道她问的是那几个图腾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只是想,如果姜无邪都能在浮陆有所布置······凤尧姐姐没理由会错过。便顺手画了几笔,姐姐莫怪。“
话一出口,又赶紧在姜无邪那里补救:“我不是说九殿下不行的意思·······你挺行的!”
眉头都皱起来了的养心宫主,又将眉头舒展,笑得情谊深厚:“无妨,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么?有口无心的。”
李凤尧不理会他们的虚情假意,转身自往净水部的方向而去,只淡淡地说了声:“画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