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顿了顿,道:“今日累得很,想早些睡了。”
“好吧。”罗潭点了点头:“这几日你也奔波的够久,人都瘦了一大圈儿,不如好好休息,我也不打扰你了。”想了想,又道:“若是你觉得那李楣有什么不对,也可以跟我说,这大凉里,就只有咱们骨子里还有相同的血啦。”
等罗潭走后,沈妙便冷了脸色,对惊蛰道:“把莫擎给我叫过来。”
她鲜少有这般郑重其事的时候,尤其是今日,竟还带着淡淡杀气,直让惊蛰和谷雨都不敢多问一句,二话不说就出门去寻人了。
莫擎很快就走了进来,沈妙让人把屋门关紧,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问莫擎:“那对姐弟如今住在府里什么地方?”
莫擎还以为沈妙有什么要事要吩咐他,闻言稍稍一怔,就道:“住在偏院一处空了的屋子里。”
“你替我杀了他们。”沈妙道。
莫擎呆住。
从跟了沈妙开始,沈妙的处境莫擎一直看在眼里,几乎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也不过分。时时有人算计,处处有人放箭,这样的环境下,沈妙从来都没有吃过亏。她吩咐莫擎做这做那,其实很多都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是像今日这样,直接说“你替我杀了他们”的,还是头一回。
莫擎看向沈妙,踌躇半晌,还是问道:“夫人,他们……”
“他们和我有仇,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此二人不除后患无穷,你替我杀了他们。”她道。
莫擎还未会回答,突然听得窗外传来一声:“这可不是良策。”
二人回头一看,却见惊蛰走的匆忙,连窗户也没关上,恰好这会儿傍晚天黑,窗户前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不知道,却是裴琅。
沈妙示意他进来,裴琅走进来,看了一眼莫擎,对沈妙摇头道:“贸然杀人,非是良策。”
沈妙冷冷的盯着他,楣夫人的出现,让她回忆起了过去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连带着对于裴琅也没有好脸色。
裴琅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还是开口道:“那对姐弟如今住在亲王府,如果眼下你杀了他们,于情于理,亲王府都脱不了干系。偌大一个亲王府,护卫无数,连一对姐弟的性命都保护不了,你以为旁人会相信么?他们只会说这是亲王府的人下的手。”
“其次,今日你在外头做的事情太过了,你大约不知道,外头都传言你嫉妒李楣美貌,而对她故意刁难。之前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眼下听闻你与他们姐弟二人有仇,却是明白了。既然你与他们有仇,不该表现出来,一旦表现出来,还被其他人见着,若是这对姐弟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你。”
“第三,你找莫擎替你杀人,说明此事你对别人并不信任,包括睿亲王的手下。可是莫擎真的是这府里其他侍卫的对手?就算莫擎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一般被抓,睿王势必要问你原因,你让莫擎出手而不告诉睿王,必定有不能告诉别人的理由。被发现的话,你的秘密就瞒不住了。”
“所以,此计并非良策。”裴琅一口气说完。
沈妙盯了他一会儿,半晌突然笑了,她道:“裴先生,你永远都这么理智么?”不等裴琅说话,又冷笑一声:“也是了,若你不理智,不超然,又如何居于人上。”
裴琅有些听不明白她的话,只听沈妙又道:“你说的没错,的确如此,我不能在亲王府里贸然杀人,况且,就这么便宜的让他们简简单单的就死了,也实在太便宜了这两个人。”
莫擎不语,沈妙对他道:“你出去吧,先替我好好查清楚,我要将这对姐弟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事无巨细”
莫擎应声离去。
沈妙深深吸了口气,仇敌就在眼前,却不能现在就动手,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实在是难受,惹得她几乎想要迁怒于人。
莫擎应声出去了。裴琅瞧着沈妙,思索了一会儿,问:“你对这对姐弟倒是怨气很深。”
沈妙冷笑:“何出此言?”
“没见过你一来就要人命的。”他有些探究的看向沈妙:“说明你的心中对她们存有忌惮和提防。这对姐弟……很厉害?”
沈妙心中一跳,看着面前的裴琅,心中倒是又生出一股气来,就问:“裴先生总是这么能摸清楚旁人的心思,那你知不知道为他们与我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愿意告诉我么?”
“他们欠我两条收不回来的性命。”沈妙道:“就算杀了他们一万遍也不足以补偿”
裴琅被沈妙眼中显而易见的凶厉惊了一惊,他道:“我可以帮你。”
沈妙盯着他:“我凭什么信你?”
这话说的让裴琅有些意外,前些日子,他明明感觉沈妙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似乎也释然了一些东西,总觉得二人的关系似乎可以不像从前那样紧张。可是今日的沈妙,却像是一只竖起浑身刺的刺猬,尖利的防备着,对他的态度又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从前还要疏远。
仿佛他们是敌人一般。
裴琅知道这定然与那对姐弟有关。他思索一下,又问:“听说那对姐弟是大凉中人,过去你应该从来没有来过大凉,也没见过他们二人,怎么会与他们结下这样深的仇怨?”
“裴先生,”沈妙打断他的话:“能告诉你的话,我全都已经说清楚了。我对这对姐弟是什么态度,你也一清二楚。我不奢望裴先生能在其中为我出谋划策,但是也请裴先生不要插手阻拦,更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裴琅的心中,突然也生出了一种难堪的愤怒,他也有一身傲骨,本愿意闲云野鹤一生,却被沈妙用流萤撺掇着进了朝廷,成了傅修宜的人,又莫名其妙成了奸细,远走异国。而一腔真诚却被当做不怀好意的揣测,他也有掉头就走的冲动。可看到沈妙冷漠的眸光时,却又觉得发不出火来。
仿佛一见到她,便会有莫名其妙的愧疚袭来。
他梗了梗,道:“你这是不信任我。”
沈妙冷道:“我谁都不信。”
裴琅走了,沈妙在坐回桌前,仿佛用尽了身上的力气,只觉得浑身脱力的很。
李楣李恪,以这样的身份居住在睿亲王府,杀又杀不得,却只有先将他们困在这亲王府里,大仇一定要报,否则,她就不配曾为两个孩子的母亲。
正想着,惊蛰推门走了进来,对沈妙道:“夫人,殿下刚刚醒了,要见夫人。”
沈妙一愣,面露复杂之色,片刻后道:“我知道了。”
大凉皇室谢景行楣夫人姐弟,这其中可能有的关系都被沈妙猜测了个遍,越是深入想,越是觉得可怕。若是那些可怕的猜想尽是事实,沈妙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楣夫人的出现扰乱了她的计划和心绪,她连谢景行也难以面对。她怕被人看出她心中的怨恨,也怕谢景行证实她心中的可怕猜想。
寝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药香,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都在各自忙碌着手中的事情。谢景行醒了,也有更多值得主意的地方,病情更需要好好养护。高阳正提着药箱从里头走出来,瞧见沈妙也是一愣,道:“他刚醒来,早晨醒过一次,问起你。伤口还未好,你顺着他。”
沈妙应了,推门进去。
谢景行只穿着中衣,披着外裳,半靠在榻上看书。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这些日子他看着清瘦了些,轮廓反而更加分明。安静的时候,倒是如哪家偏偏贵公子,骄矜优雅的翻着书,根本看不出来前几日还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沈妙想要进去,脚步方踏出一步,却又有些迟疑,仿佛踏出这一步,就要面对她不敢面对的问题。她惧怕得出的答案,本能的想要逃避这个问题。
然而人生没有能永远逃避的过的问题。
谢景行目光未抬,淡淡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沈妙一顿,握紧拳,慢慢走了进去。临近榻前,才坐了下来,道:“还好吗?听唐叔说你已经醒了,想着你要休息,也就没有打扰了。”
谢景行大约身子还未全好,嗓子也还沙哑着。他却突然勾唇一笑,也不知是什么语气,道:“有意思。”
沈妙看向他,他的目光还落在书上,声音有些冷意。
“你不敢看我?”
“怎么会?”沈妙微笑:“是不是病糊涂了。”
谢景行也微微一笑,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他“啪”的一声合上书页,将手中书籍随手扔在一边,转过头来,自沈妙进来以后,第一次看向沈妙。
他的目光锐利,却又带着几分隐隐的微怒,他问:“沈妙,是不是我不让人叫你,你就根本不会过来?”
------题外话------
谢哥哥的重点永远是脑婆又不来看我伐开心
质疑谢哥哥人品的自己去把简介读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