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彻站在珠帘处,脸上还戴着那个狐狸面具,心下却是一阵阵的柔软。半年了,他等她这一声“相公”,等了一百八十多个日夜。不再是他每夜握着玉兰花簪入睡时在梦中听到的虚无缥缈那声轻唤,而是真实的,近在眼前的,她的声音。来往南齐的这一路上,他没少幻想将她紧紧搂入怀。然而此刻,仅隔着一丈远,他脚下却好似有千斤重,半点挪不开。“相公……”姜妙已经红了眼,扔下擦头发的干绒巾就站起身,朝他飞奔而来,然后,撞开珠帘,狠狠撞入他怀里,像是怕他再次离开,她纤瘦的双臂将他箍得紧紧的,连她自己都有些透不过气。怀里是他在这半年里思念了成千上万遍的馨香和柔软。肖彻抬手,回抱着她,声音低柔,“妙娘,我回来了。”回来了,他没有抛下她,没有不记得她,他只是,暂时离开了而已。姜妙一向不信命,然而今日在鼎铭楼看到他的第一眼,她是如此感谢上苍,让他能在生死大劫之后存活下来,给他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心安,说不出的心安,久违的踏实。“是谁让我不必等的?”姜妙抬起头,看他,眼圈红红,笑中带泪,“我等了一百八十多天,这不就感动上苍了吗?”她一面说,一面踮起脚,为他摘下狐狸面具。随着面具一点点揭开,那张熟悉的俊美绝伦的容颜便出现在她视线里。以往见肖彻,他眉宇间总暗藏锋芒,因为肩头有使命,即便他什么都不说,那份沉重仍旧会流泻于眉梢眼角。很多时候,姜妙都觉得他像个被仇恨支配了的木偶。但有孙贵妃的遭遇在前,她也知自己没资格对他们的计划指手画脚,更没资格指挥着肖彻该怎么做。那份沉重便一直压着他,直到后来,险些逼死了他。然而现在,他整个人风华尊贵,轮廓清朗,唇线柔软,那双眼睛里全是她,再也没有以前她看不懂的幽邃和复杂。俊了,也更年轻了。姜妙哭着哭着便开始笑。这副又哭又笑的样子,扎得肖彻心里难受,抬起手,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眼角,将泪珠儿拭去,不让它落下。将狐狸面具搁在一旁的方几上,姜妙再度搂紧他的腰,仰头看他,“你有没有想我?”“想。”他道。“有多想?”肖彻从怀里取出那支玉兰花簪给她看,“若再见不到你,这支簪子就得被我捂化了。”姜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手里的簪子,这不是她弄丢的那支吗?带着肖彻逃出城那晚戴的也不是这个,怎么会在他手里的?肖彻看出她疑惑,轻笑一声,道:“小宝还在睡觉,不打扰他,去修慎院。”姜妙没多想,只点点头,便轻手轻脚地跟着他去了修慎院。肖彻是翻墙进来的,青杏青莲她们早就被迷晕了,修慎院因着没人住,除了姜妙隔三差五的会让青杏她们过去打扫,里头一个下人也没有,空荡荡的。肖彻拉着她,轻车熟路地入了自己以前的房间。姜妙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问他,然而一入房关上门,他便紧紧将她抱入怀里。“妙娘,妙娘,妙娘……”他一声声地在她耳边轻唤,声音低哑,带着满腔的相思,声声入骨。“我在。”没等她话音落,他便低头吻了下来。经历过生死,互相煎熬等待了半年,久违的重逢,蚀骨而缠绵。再多的话,都比不上他的一个拥吻,一声低唤。许久之后,他松开她。昏黄灯火下,他眼里有水光,“你可知,其实宫变那晚,击垮我的并不是他们所有人的背叛,而是你在我被所有人背叛时单枪匹马来到我跟前,说的那句‘我带你回家’。那一刻我便明白,我扛得住疾风暴雨,扛得住临阵倒戈,却扛不住寒天雪夜里,我最落魄时,你投来的温柔眼神。他们给我下的毒不可怕,但中了你的毒,我此生无解。”一向不善言辞不会表达喜怒的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大段煽情的告白,姜妙怔住了,呆呆地望着他,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许久之后,她低低喊了一声,“相公。”“嗯。”他鼻音很浅。“我想你了。”她吸吸鼻子,“让我抱抱。”肖彻便站着任由她脑袋埋在自己胸膛。姜妙听着他砰砰砰的心跳,感觉像做梦一样。过了会儿,听到他幽幽地说:“其实,我在去往北梁的路上,身上的毒就已经全解了。”“啊?”姜妙有点儿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