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赞同收了肖老爷子兵权的人更多,可见大家平时对宦官掌权咬牙切齿到了何种地步。
但两派争执不下,一直吵。
吵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严首辅才沉着脸,对着龙椅上的人拱了拱手,“此事的后续到底要如何处置,还请皇上拿个主意。”
傅经纶道:“先前诸位的言论,朕听了个大概,各有各的说法,却都没说到点子上。”
严首辅等人一怔,随即低下头,“请皇上明示。”
傅经纶道:“赞成撤兵的人,的确是考虑到了与北梁的建交问题,但却没人想一下,要以何种理由去撤兵;不赞成撤兵的,也是同样的问题,你们觉得朕应该趁此机会收了兵权,那么,理由呢?”
理由当然是肖老爷子有通敌叛国的嫌疑。
可是,现在谁都拿不出证据来啊!
严首辅等人深深皱着眉。
“老臣听闻,昨天晚上北梁太子去了定王府见肖老爷子,这还不够说明情况吗?”户部尚书田忠成激动道:“而且当时,还有威远将军陪同。”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武官之列的姜旭身上。
他如今是正三品将军,能入殿朝议。
傅经纶也看向姜旭,“竟有此事?”
昨天晚上,肖彻是直接让羽林卫统领霍长辉开的门,这种事不可能瞒得住皇上。
姜旭心神一凛过后,出列道:“回皇上,昨天晚上微臣的确陪同楚太子去了定王府。”
“去做什么?”严首辅问。
“陪楚太子回家而已。”姜旭面色沉静,“不管现今他身份如何,曾经都是老爷子一手养大的义子,定王府是他半个家,养育之恩,岂能说负就负?”
“呵呵。”田尚书冷笑着看他,“若我得到的消息没错,楚太子和威远将军是在定王府被包围以后才进去的吧?而且当时还威逼了霍统领。
楚太子的身份今非昔比,要回家,而且是在定王府被包围的前提下,怎么着也得先和我们皇上秉明了才可入内,他却直接仗着身份去了。
你确定只是回家,而不是去跟肖老爷子商量对策?”
姜旭道:“入府后,我一直在老爷子的德荣堂外等着,至于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并不知情。”
这些话,无疑是从某个层面变相证明了肖老爷子与北梁脱不了干系。
“嚯,还真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严首辅道:“皇上不是要收了兵权的理由吗?这就是现成的理由,北梁太子大晚上的去见老爷子,不管他们曾经是不是父子关系,这在规矩上都说不通,南齐和北梁今后还得往来,咱们动不得北梁太子,还动不了一个阉人吗?”
“严老言之有理。”大理寺卿赞同道:“自先帝时期重用宦官至今,东厂仗着老爷子的权势在外兴风作浪滥杀无辜残害忠良,惹得百姓怨声载道,朝廷早就该整治的,然而废帝当政时跟他们斡旋了那么多年都没得什么结果。
现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皇上理应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彻底推翻宦官掌权的时代,让朝堂回归正常秩序,否则继续把护卫京城的重任交到一个拥有“先斩后奏”法外权利的人手里,臣等惶恐,夜不能寐啊!”
“请皇上裁夺——”众大臣齐齐跪了下去,奏请声回响在宽敞的大殿内。
傅经纶思量片刻,点头道:“既如此,那就传朕口谕,限老王爷三日之内交出虎符,另,擢升威远将军为正一品左军都督。”
傅经纶这一罚一赏的操作,直接把满殿老臣给整懵了。
怎么着,老爷子有通敌叛国的嫌疑,威远将军就没有了?他昨天晚上可还陪着楚太子去了定王府呢,按理说,他嫌疑最大,如今不罚也就算了,还擢升,直接成为正一品,这这这……
“收虎符的事儿,就交由左军都督去办。”傅经纶又补了一句。
这大气儿喘的……
部分大臣已经反应过来了,皇上这么做,是经过深思熟虑,是有用意的。
倘若只单单惩罚肖老爷子,逼他交出兵权,他若真跟北梁有关,那么楚太子心里一定会不痛快,但若是收了老爷子兵权的同时,再擢升一个与北梁太子亲近的人,打个巴掌给个甜枣,那么矛盾至少会减少一半。
况且现在把收取虎符的艰巨任务交给姜旭,这是逼着姜旭与老爷子决裂,也是在变相试探他的忠心。
一举多得。
严首辅松了口气,与其他几位大臣齐齐高呼,“皇上英明!”
肖老爷子的事儿告一段落,户部尚书田忠成又重新出列,禀道:“关于北梁的棉花与高产稻,已经传扬出去了,今儿一早老臣来上朝时,听到不少百姓在议论,呼声挺高,不知皇上作何考虑?”
傅经纶道:“纵然南齐与北梁之间有些龃龉,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北梁在民生这一块做得确实比南齐好。我们没有的,不懂的,那就虚心求教,大力引进,不可因着傲慢而轻视他国之长。
有时候,傲慢不止能毁一人,还能毁一国,废帝便是前车之鉴,还望诸公谨记,你们站在朝堂上,所做的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着手底下成千上万百姓的生存问题。
朕希望,你们是站在百姓的角度,替百姓发声,而不是只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雨,一句话定论百姓生死。”
“臣等谨记皇上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