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天一下子就黑了下来。白璃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钻到了白泽的怀里,白泽也迅速变出大氅将其裹得严严实实。
明明已是新月之夜,头顶却不见一丝月光,反而乌云沉沉,叫人感觉压抑的慌。
“咔擦!咔嚓!”夜空中突然传来怪异的声音。
黑暗中,白璃揪住了白泽的衣襟:“这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开馆的声音!”白泽辨认了一下,问小火焰道:“田姑娘的安息之所在哪里?是否在这附近?”
“你让我瞧瞧!”小火焰飘到半空中,飘来飘去看了许久这才落回到白泽肩上:“好像是这里,应该是这里。你也知道,我五百年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我们火焰都是没有脑子的,不可能像你们凡人或者神兽一样,把什么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
“咔嚓!咔嚓!”怪异的声音又起,白泽忙道:“红莲,火焰大点,我要看清楚那是什么。”
“得,把我当火把使了。”小火焰一边嘀咕着,一边飘到半空,让自己的火焰扩大了数倍。
原本黑漆漆的四周,一下子亮堂起来。白璃借着小火焰的火光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原本平坦的地面塌陷出一个偌大的深坑,密林中那些藏在地底下的泥水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全部朝着那个深坑里灌去。
一个石棺,借着泥水,又仿佛是被那些泥水托着,缓缓露出深坑。石棺没有任何雕刻,像是刚刚才被放进去的一样。
“白泽你看,石棺!”
“是田姑娘!”白泽说着丢出一张符纸,待符纸靠近石棺时,如同小火焰般顷刻间变大了几倍。符纸就像是一个悬在半空中的黄色包被,将石棺紧紧地包裹住,同时将它带到二人面前。
石棺稳稳落地,符纸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撕裂了般,一片片落在了泥地上。待符纸全部褪去,石棺的棺盖也随之打开。
棺木中躺着一个面容可怖的人,身上的衣服破烂成片,一股刺鼻的血腥腐烂之气扑鼻而来。白璃赶紧捂住鼻子向后退了几步,想起方才白泽说的,这石棺中躺着的是田姑娘,随放慢呼吸,尽力忍着,将手松开,试着往石棺前走了几步,踮起脚尖,看向石棺内部。
棺中的人,单看尸体表面是没有办法分辨男女的。她的头发披散着,面容已经严重腐烂,根本看不清楚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目光由尸体的表面向下移动,白璃看见的是一具严重变形的躯体。是凡人的躯体不错,但在那躯体上,似乎又多出了些什么东西。更可怕的是尸体的腿,那已经不是人类的腿,而是两条马蹄子。
“白泽,你确定这是田姑娘吗?”白璃小声问着,目光自那一对不该出现的马蹄子落到了棺木旁边的铁链上。那铁链,也不知道是怎么镶嵌在石棺内部的,它从棺壁延伸出来,分别呢捆绑着尸的脖子,双臂以及马蹄子。
“这头我认得,就是那小姑娘的。”小火焰飘到石棺的正上方:“躯干也是,那小姑娘的身高胖瘦与白泽小媳妇儿你差不多。至于这腿嘛,应该是那只小鹿蜀的。啧啧,真可怜!”
小火焰刚啧啧两声,石棺中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黑瞳来。那双眼睛,充满了怨毒,仿佛要把她盯住的每一个人都给吸引无尽的黑暗中。
“田姑娘,你醒了?”神兽就是神兽,遇事儿真是不带一点儿慌的。白璃这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了,她夫君居然还有心情跟刚刚醒来的“田姑娘”聊天。
一句你醒来了,那是问得相当自然。
田姑娘转动着黑瞳,用一双腐烂的白骨之手扣住石棺边缘坐了起来。那一瞬间,白璃的感觉是复杂的。她说不清眼前的田姑娘究竟是什么,或许就像小火焰说的是那个东西。可她既然能转动眼珠,能坐起来,就说明她有行动能力。说不准,还有独立的思考能力。那些鹿蜀居然把这样一个看起来还活着的田姑娘硬生生给塞进了石棺里,还用这些手腕粗的铁链将她锁在里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白璃根本想象不出,那究竟有多痛苦。
她将目光落在白姑娘的手上。人死了,皮肉会腐烂,骨头会腐化,但指甲却可以保存地很久很久。或许是因为田姑娘已经成了那个东西,她的手虽然变成了白骨,但使用起来跟寻常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她的指甲,一看就是因为抓挠而破裂的。
她闭上眼睛,仿佛看见了孤独无助的田姑娘在石棺内抓挠的模样。她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说不清是愤怒还是难过。
随着一声嘶鸣划破夜空,刹那间,天空乌云散去,明月当空,整个鹿蜀山被一片白森森的银辉所覆盖。田姑娘先是抬头朝着半空中看了眼,随后咧嘴大笑,那笑容既阴森又恐怖,笑声则入魔音一般穿透人的耳朵,将耳膜刺地生疼生疼。
“田姑娘,可以了!”白泽一边喊着,一边及时用手捂住了白璃的耳朵。
刺痛感消失了,可听力似乎也消失了。
白璃半趴在白泽的胸前,目光却看向他身后的密林。在那些刚刚被大雨浸泡过的泥土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看见了,是死尸,各种动物的死尸,它们像是被刚刚的那声嘶鸣给召唤了一般,一个个全都从泥土下面爬了出来,摇摇晃晃,且又机械的朝着石棺走来。
石棺中的“田姑娘”正试图站起来,却又因为铁链的缘故,几次尝试,几次失败。每一次重新跌回棺中都会发出“咚”地一声闷响。“田姑娘”不甘心地在石棺中挣扎着,直到那个嘶鸣声再次从半空中发出,她也长大嘴巴,跟着嘶吼起来。
狂风飞卷,黑气四涌,刚刚才从泥土里爬出来的那些死尸们一个个被狂风撕裂,变成碎片涌入石棺,冲进“田姑娘”体内。终于,在白璃的耳朵恢复听力的那一刻,她也听到了清晰的铁链被挣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