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潮湿的地牢。
裴姝站在一具刑架下,端量着挂在上面的人。
那人满身是血,头颅无力耷拉着,像是一块没了生机的抹布。
跟在她身后的狱卒战战兢兢地说:“此人乃他案要犯,女君的人关押在前头第三间。”
他生怕女君以为这是她的人而迁怒,也幸好还没来得及动刑屈打成招。
县尊家的公子是膨胀了啊,平日里也就逮着些平民商户欺负,对帝京的贵人一贯的是巴结逢迎,这次居然敢挑战国公府。
怕不是腻烦了好日子。
裴姝视线扫过刑架之人耳廓后的红斑,吩咐狱卒:“去倒杯茶水来。”
狱卒有些莫名地看看她,又看看刑架上的犯人,他当然不会认为女君会对大牢里的粗茶感兴趣。
必然是看那受了重刑的犯人可怜,慈悲心泛滥想喂他水。
女子就是心肠软,见不得这些。
那可不行,此人嘴硬得很,百般上刑也没能撬开嘴。头儿换了招,已有三日未给他沾一滴水米。
这时被女君横插一杠,岂不功亏一篑。
“女君不可!”
裴姝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也不言语。
狱卒只觉得一股沉凝的威压,似山岳沧海压下来,他心底发寒发憷,不敢再多言,快步跑去倒来一碗茶。
刑架上的鄂滦听见说话声,费力睁开眼,便见一名女子站在他正下方。
她生了一张日月不敢与其争辉的脸,眼神宁静地望着他。
但见她衣着华贵,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鄂滦心不由往下沉。
是要秘密提他到帝京去审讯?
鄂滦舔了舔干裂的嘴,尝到一丝从嘴唇渗出的血腥味。
他突然感觉干渴无比,他已有三日没喝过一滴水,咽喉火烧火燎一般的难受,身体无一处不在叫嚣着,渴望着水分。
如果能有一口水喝......
他压制住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不能屈服。
正当他竭尽所能地在和身理渴望对抗时,一只纤细洁白的手掐住他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接着,触感粗粝的茶碗与唇相碰,水荡了些出来流进齿间,他下意识猛吞咽一口。
裴姝微微垫脚,抬起茶碗朝他倾斜。.
他就是像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渴到极致迎来绿洲,已然无暇去揣度对方的用意。
只是出于本能地咕咚咕咚大口大口往下咽,恨不能连碗带水一气吞下去。
鄂滦喝光最后一滴水,胸膛起伏几下,甩头摆脱了那只钳制他下巴的手。
他仰起的脸布满血污。
他撩起眼皮,定定审视着裴姝。
他眼神凶悍而不屈,像一柄暗夜里闪着寒光的利剑。
对方只是淡淡与他对视一眼,将空茶碗递还给狱卒,说了声“带路”,转身走的干脆利落。
仿佛就是无意间路过,碰到一只受伤的野兽,顺手施救而为。
鄂滦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