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来客(2 / 2)

鸾归桐 斑之 10749 字 2017-11-24

卫国噢了一声,语出惊人:“其实大哥不说我也知道大概怎么回事。”

她见刘秀和郭圣通一起望向她,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就好像吃螃蟹,母后最多只许我吃一个,可我不满足,还想再吃。

那就只能抢母后的那一只了,而这会让母后很不高兴。”

她顿了顿,懊恼起来:“这个比喻还是不恰当,但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刘秀不禁莞尔,同时心下又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卫国是个公主,“对,就是这么个意思,贪婪催生了不必要的欲望,而这终将酝酿成灾难。”

卫国连连点头,也不知道是真听懂了还是单纯附和。

这副小大人的样子让连日来为日食忧心忡忡的郭圣通终于也笑了出来,她伸手摸了摸卫国的脸:“遏制住欲望是一生的修行。”

卫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放烟火了。

先是一处,继而千百处齐放。

炫丽的烟火照亮了天空,带给人愉悦的视觉体验。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烟火的美丽中,卫国忽地轻声问刘秀:“父皇,绛侯的下场好吗?”

郭圣通愣了愣。

刘秀也愣了愣。

这孩子问的问题总是这么正中要害。

诸吕之乱后,众臣议迎立新帝的问题时,有人提议立齐王,但大臣们纷纷反对:“吕氏以外家恶而几危宗庙,乱功臣今齐王母家驷,驷钧,恶人也。即立齐王,则复为吕氏。”

又欲立淮南王,以为少,母家又恶。

而帝早有仁厚名声,其生母薄太后又不得宠,于是乃曰:“代王方今高帝见子,最长,仁孝宽厚。太后家薄氏谨良。且立长故顺,以仁孝闻於天下,便。”

帝即位后,因绛侯周勃在平乱中功劳最大,便以其为右丞相,赐金五千斤,食邑万户。

绛侯周勃质厚敦笃,自忖是开国功臣又一力拥立了帝,在帝面前总不自觉摆出长辈的谱来。

而帝待之以礼,起立迎之,目送离去。

时日一久,朝臣们纷纷劝诫起帝,以为帝身为君主不该待臣子如此重礼。

周勃的属下也向他进言:“君既诛诸吕,立代王,威震天下,而君受厚赏,处尊位,以宠,久之即祸及身矣。”

周勃因此而自危,乃谢请归相印。

帝许之。

丞相陈平卒后,帝重新启用周勃为丞相。

可这不过是逼于无奈周勃威望太高。

于是,仅仅十个月后,帝以让周勃带头归封国。

彼时,诸多列侯居住在长安。

生活奢靡,攀比无度。

帝因此下诏令列侯就国,但许多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留在长安。

帝大怒,免周勃丞相之职来以此表明决心。

诏曰:“前日吾诏列侯就国,或未能行,丞相吾所重,其率先之。”

帝的不满已是如此外露,周勃为此不安,在河东守尉行县至绛,绛侯勃自畏恐诛,常被甲,令家人持兵以见之。

其后人有上书告勃欲反,下廷尉。

廷尉下其事长安,逮捕勃治之。

周勃恐,不知置辞。

吏稍侵辱之。

勃以千金与狱吏,狱吏乃书牍背示之,曰“以公主为证”。

公主者,孝帝女也,勃太子胜之尚之,故狱吏教引为证。

勃之益封受赐,尽以予薄昭。

及系急,薄昭为言薄太后,太后亦以为无反事。

帝朝,太后以冒絮提帝,曰:“绛侯绾皇帝玺,将兵於北军,不以此时反,今居一小县,顾欲反邪!”

帝既见绛侯狱辞,乃谢曰:“吏事方验而出之。”

於是使使持节赦绛侯,复爵邑。

绛侯既出,曰:“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

如此重臣,尚且免不了被猜疑被镇压。

若不是帝宽厚,周勃恐怕真免不了一死。

毕竟周勃次子周亚夫,堂堂的一代名将便死在了景帝手中。

原因仅仅是因为周亚夫功高盖主且为人傲慢,景帝恐给太子刘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刘秀没有想到小女儿的关注点会在这,他想一般的小女孩最多也只会感叹周勃是如何厉害,而卫国竟然一针见血地问他周勃的下场会不会不是很好。

疆儿在这么小的时候只怕都没流露出这样灵敏的政治嗅觉吧?

真是可惜了。

卫国是位公主。

但同时又幸好她是个公主,否则给不了她太子之位会让刘秀觉得太遗憾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卫国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卫国看起来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么一个问题会让父皇和母后吃惊迟疑了这么久,她很迅速地回答道:“太史公书中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说的不就是这种情况么?

身为臣子,太厉害不好。

太厉害代表着皇帝太没用。”

郭圣通无奈地笑了笑,忍不住拿手去点她的头:“你真是人小鬼大,就没有你不懂的。”

卫国如此聪慧灵透,既让她欣慰又让她担心。

做公主也是要脑子的。

可太聪明了,她又怕卫国像馆陶大长公主那样起了弄权心。

刘疆并不是景帝那样的皇帝,会一味地容忍姐妹。

而且,她更希望卫国能恣意地享受人生。

她在心中暗自想道,得叮嘱一下邓禹不要见卫国可爱好学就多加指点了。

她深吸一口气,望向皎洁的月亮。

日食究竟还会不会来?

来了又该怎么办?

因为担心,她总是不自觉看向天空。

哪怕她已经促成了通行五铢钱来改变天下货币流通混乱的情况,哪怕刘秀已经下诏免天下多地赋税,哪怕黄河治理初见成效,她仍然战战兢兢,无法放松。

在外人看来,她就像在等待着什么。

可没人知道,她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十三岁的田招娣被彭宠秘密送进长秋宫后,终于让皇后从忧心忡忡中回过了神来。

她寻找了二叔一家许多年,始终没有什么收获。

直到二叔的外孙女独自一人怀揣着仇恨从广陵郡出发,想要向天下揭露天子岳母的可恶行径被彭宠抓着,郭圣通才终于知道原来母亲一早就知道二叔的失踪是怎么回事。

母亲最后还是选择了复仇。

于是,许多事都说的明白了。

初到长安时母亲的频繁失踪,母亲对二叔去向的不在乎,那个来去匆匆的乞女

她想起了幼时父母的争吵,想起了二婶的贪婪,想起了二叔的恶毒,想起了许多许多很不美好的往事

而在田招娣眼里,她的父母变成了纯粹的受害者,而郭圣通一家成为了恶人。

郭圣通望着眼前青涩稚嫩的少女:“你说你是我堂妹的女儿?”

田招娣昂起头来,“是。”

她望向郭圣通的目光中丝毫不掩饰仇恨的存在,“您恐怕早已经忘记我母亲郭以珍的样子了,可我想大伯母不会忘记的”

她顿了顿,咬牙切齿地道:“因为,她杀了我的外祖父,毁了我母亲的一生。”

郭圣通端过手边的茶抿了一口,轻描淡写地道:“那你母亲或者你外祖母有没有告诉过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