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外人话!人家神仙打架,你我何必牵涉其中。妄想火中取栗,是要招致杀身之祸的。”陈老县令顿足道。
“陈师伯!”步安忍不住拔高了嗓子:“富贵险中求,假若同门之中皆是循规蹈矩,趋利避害之辈,天姥书院几时才有出头之日?”
陈老县令听得一怔,长叹一声道:“我这把老骨头,扔在七闽道又算得了什么,师伯担心的是你啊。”
“师伯多虑了!弟子知道分寸。”步安言毕,不再啰嗦,扶着陈老县令进了县衙正堂。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陈县令便背着鼓鼓囊囊的褡裢,不知从哪儿换了一身布衣出来。
步安问他,可有家人需要照应。陈县令答说,老妻十多年前就亡故了,子女都在永州老家,此地只有两个小妾,生死在天,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步安于是点点头,让宋世畋带着他从县城北门出城,绕道去泉州府。
宋世畋平时脾气大得很,根本不听步安的,这时大概也知道事情重要,二话不说,就照办了。
让他去送陈县令,步安有两层考虑:一是宋世畋虽然没有出过手,但应该有些能耐的,连魑魅都说他剑术了得;二来国公世子这层身份是很管用的护身符,张贤业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动他。
宋世畋与陈县令骑着马出昌泰县北门,上了官道的时候,七司已经悉数集结,浩浩荡荡地从县城东门出来,绕了个大圈子,往北去了。
这一日的昌泰县城,实在乱得不可开交。先是来了一拨匪兵,占了城,百姓们吓得连大门都不敢出。
接着又有传言说,那拨匪军不是贼人,是都指挥使宋老大人的人马,来县里捉拿拜月贼人的。而这勾结拜月教的贼人,竟然就是本县巡检!
起初百姓们还不敢相信,后来见到县太爷升堂,亲审林犯,才知道传言不虚。
林通此人,平时就横行乡里,把个昌泰县全当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予取予求。百姓们恨他入骨,自然不在话下,此时听说就是他勾结拜月教,掳掠孩童,便越想越觉得有理。
县里每个月都有孩童不见,捕快们却一个贼人都没抓着,原来是这林贼所为!他身为本县巡检,要干这天杀的勾当,自然极为便利。传言说,他卖一个孩子,能得纹银十两。照这林贼贪财的性子,果然是干得出来的!
如此恶贼,理应千刀万剐,然而县太爷审完了案子就不见了。后来听说,审案的时候,还有官兵大军前来攻打县城,只不过被都指挥使宋老大人派来的义军赶走了。
若是有人问: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敢为林贼出头?消息灵通者便会为之释疑:这林贼的生母,乃是本道布政使家二公子的乳母!只此一句,便全明白了。
那一天,眼看张家二公子率大军来劫法场,义军势单力薄,无奈退走,林贼非但没有被就地正法,还被林家人接回家里静养了!之后连着好些日子,都有官兵走街串巷,把公审林贼时,做过人证和原告的百姓揪出来毒打,听说还打死了人。
至于那支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义军,好像是躲进了北边山里。
或有过路的行商听闻此事,感慨世道不公,使贼人逍遥,百姓蒙难。
便有昌泰县当地人,说起那一日义军退走之后,留下来独自面对官兵大军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