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罗棋布的行军帐间,步安被宋蔓秋领着,一路穿行其中。宋姑娘走几步便回头看看他,眼神温柔,眼底尽是关切。
步安这才意识到,身上的儒生长袍,实在脏得太不像话,便连披在肩上那件深灰色大氅,也已经破旧不堪大概自己现在这个形象,跟乞丐也没有多少差别了。
他忽然咧嘴一笑:“我记得惠圆说过,世人眼皮浅,只会看皮囊”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说宋姑娘只敬衣冠不敬人。
宋蔓秋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却又不好解释,正有些暗自委屈,却听步安又接着道:“和尚还说,若作如是观,心里便会好受一些。”
宋蔓秋噗呲一笑,这才听出他话中的自嘲与玩笑意味,心中不禁又浮起一丝欣喜步公子这会儿还有心思开玩笑,兴许这些日子并没有吃太多苦。
她有心想问,步公子这两个月都是怎么过来的,又担心误了他的要紧事,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开口,只是径直将他领到中军帐前,通报了守在帐外的亲兵。
步安被请进去时,帐内除了宋尹廷,另外还有些人。
“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宋尹廷的语气仍旧像上回见面时一样的爽朗,只是脸上的皱纹似乎加深了一些,像是有什么愁事压在心底,积得久了,便爬到了眉间。
步安笑着行礼:“都是托老大人的福。”眼角余光瞥见除宋尹廷外,其余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隐约有些不善。
“你说有急事相报?”宋尹廷笑吟吟问道。
步安沉吟不语。
忽然有人冷哼一声道:“有事就赶紧说,莫要吞吞吐吐,耽误我等议事。”
步安笑着朝此人看去。
他身为晚辈,身份地位低微,刚才进得军帐,自然不能大大咧咧地扫视众人。
因此这时才看清,帐中摆了几张蒲席,除宋尹廷盘坐正中,两侧各有三人,其中就包括与他结过梁子的江宏义,而开口训斥他的这位,同样是个中年儒生,大约也是曲阜书院的。
看样子,他没进来之前,这些人确实是在议事,而且议题并不怎么令人愉快。
步安此行来见宋尹廷,是要将过去两个月,七司舍命拼来的局面,换一个好结果。换句话说,今日能与宋尹廷谈成什么样,比这些天来的任何一场苦战,都重要百倍。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得小心翼翼,奴颜屈膝恰恰相反,如果没有一个相对平等的谈判姿态,接下去他要面对的,就不是一场交易与合作,而仅仅是对方的赏赐了。
与此同时,只从这些人的态度中,他也已经能够确信:宋尹廷并不知道剑州、延平两府所发生的一切。
所以,得把主动权捏在自己手里,步安缓缓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