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大半年重回越州,步安的心境又有变化。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不再受赘婿身份的羁绊。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世人如浮萍,大多随波逐流,命运叵测,然而又有几人知道,这大梁朝突生巨变,江南富庶之地一朝尽失,归根结底竟是因为隆兴帝无意间赏赐的一桩婚约?
既然是在七司,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看破逐月之变进而将计就计,将大梁朝的天下搅得鸡犬不宁的,正是刚刚归来的步爷。
当然,若是足够有心,或许也能瞧出些端倪。
天姥步执道安然无恙的消息,也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总之步安归来的次日起,便有各地赶来赴会七月十五天姥英雄大会的修行人,会顺道来一趟越州阜平街,拜访七司衙门。其中除了儒门中人,同样不缺和尚、道士。
小小七司,隐隐然已成了越州城中的名胜,虽说大有面子,但对步安而言,委实不胜其烦,起先还勉强见了几人,不出几日便躲了起来。
素素去了江宁,得派人去将她喊回来;女鬼虞姬不见了,也得让老鬼影龛出马找上一找;胡四娘与何祁穹本该回越州复命的,却不见踪影,七闽道山高路远,追查殊为不便,不如在越州本地找一找那狐妖的妹子胡不悔;除此之外,水天界一行的收获也亟需整理消化
破事儿一大堆,哪有迎来送往的闲工夫。
这天下午阜平街上的大宅深院,阳光斜照秋千微荡,葡萄架下三盏清茗,晴山正埋头研读乐经,宋蔓秋手持一柄小弓,瞄着十几丈外的靶子,步安刚练完一套剑,神情安逸地端详着那柄漆黑灵剑。
玄武湖挨雷劈那晚,步安早已准备,提前便将这柄灵剑与他亲自誊抄的乐经、一沓银票以及一十三枚逐月令都交由张瞎子保管,眼下回了越州,自然又都取了回来。
这灵剑到底是不是宝贝,还很难说,眼门前倒有一事,令步安有些犯难。那日他射杀司徒彦,一鸣惊人,修为突破空境的事实,怕是瞒不住了,可他随身佩剑,也擅使剑,却不知如何御剑,便有些说不通。
正这么想着,虚掩着的院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是几声轻扣,门推开一半,露出冷姑娘那张万年不变的寡淡面孔。
人是步安让李达去请来的,他却没有邀她进来院子,而是主动迎了出去,示意冷蝉陪他走走。晴山与宋蔓秋见状,知道他有正事,也没跟来。
“冷姑娘可认得此物?”步安边走边从怀中取出一枚铁牌递给了冷蝉。
饶是冷蝉性情高冷,见了此物也不由得面色微变,手指轻轻摩挲着贴牌上阴刻的篆书“逐月”二字,喃喃问道:“逐月令?”
步安点头笑道:“我听说此物乃是天外陨铁所铸造,乃是炼器至宝,当真如此吗?”
冷蝉没有说话,单是她看着逐月令出神的表情,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留着吧。”步安说得轻描淡写。
冷蝉却一脸惊愕,仿佛不敢相信。
“薛采羽有时轻重不分,但终归医术高明,有她在,弟兄们的安全便多一份保障”步安又随口扯开去。
冷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答道:“属下定护她万全。”
步安点到即止,不再纠缠此事,吩咐冷蝉将逐月令收好,莫要落了闲杂人眼,接着抽出腰中长剑递给她,问此剑如何。
冷蝉端详许久,才低声道:“剑是宝剑,可惜剑灵已失了智,便成了一柄死剑”她大概是因为刚得了一枚逐月令,心情激动,才一下子说出那么多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