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也是一惊,这个徐养大似有依仗,他刷名声刷成这样,难道有必胜的把握?不对啊,他若真能读书,早就直接去参加乡试了,还用一个考试名额跑到顺天府来加试?
没错,周楠还真猜对了,这个徐养大六岁能诗,七岁能文。一手八股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在本地有小神童的名声,乃是少年一辈子读书人的代表性人物。
别人都说,这徐小哥可不得了啦,未来必中进士当大官。
明朝自来就有提携神童的传统,按说徐养大也不至于混得如此之惨。
可徐养大有个问题,一上考场就紧张。因此,他从十二岁开始参加考试,连考了三年,每次都名落孙山,前年才勉强上了榜尾中了个秀才。兴致勃勃去参加顺天府秋闱,结果死得异常难看。
前年他是应届生,顺理成章有秋闱资格。但今年作为一个往届生,又不是县学生,要想获得考试资格,只能过来参加加试。
别人科场不顺,都会自省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学养不足,没能准确把握考官的口味,还是字写得不好看。
他徐养大却怪考官收了贿赂,给关系户走了后门:“不是我徐养大没才华,实在是社会太黑暗。老天都在嫉妒我的才华,全世界都对不起我这个名声不显的隐士!”
“说到底,还是我徐公子名气不够响亮。如果响亮如当初的张居正,哪个主考官敢背上妒贤嫉能的名声挡我前程?”
徐养大觉得自己开窍了,决定从现在开始刷声望,先拿周楠开刀。
你想啊,还有什么比行人更好的目标?
徐秀才刷名声的心思再起。感觉此计大妙,刚才大家闹成这样,必然传到段提学的耳朵里去。等下阅卷的时候,段提学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这个秋闱名额算是到手了。
至于和周楠之间赌约的胜负,倒不要紧。
看这姓周的狗官也是一把年纪了,至少四十了吧,都快半截入土的人了。而我才十七岁,风华正茂,谁更有潜力,段提学心中自然清楚。
原来,周楠这几日实在太劳累,大清早的被人叫起床,也没有梳洗,嘴上又一圈胡子没有打理,看起来竟有些出老相,被人当正了中年大叔。
古人的寿命都短,四十岁以后就能自称老夫。
科举考场上,中式的书生都是考官的门生,未来也是官场的助力。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该怎么选,只要不笨的人都知道。
这个周楠籍籍无名,想来读书也是不成的,本公子等下只要不紧张就能拿到好名次。
我不会紧张的,否则,我这段时间的心性磨练是白给的吗?
原来,徐养大在科场上连番失手,平日里的八股文水准一到考场上也就发挥出两三成水准。家里人也发现了不对,决定对他进行针对性的训练。请了高僧大德对他进行心理辅导,又教他打座炼气。
今日来考,徐公子甚至还服用了早已经炼好的以朱砂为原料的定神丹药。
如果不出意外,当能发挥出平日五成的功力。
这五成功力足够自己拿到乡试资格。
对于战胜周楠,徐养大充满了信心。
听他说完这句话,周楠为难了。对于今天的考试,他是笃定能过关的,可最后的名次如何却不好说。以段承恩那慎重的性子,前几名肯定是不会给自己的,吊车尾也不可能,最大的可能是放在榜中不起眼的地方。
如果在名次上输给徐养大,终身不得进入考场……就为一点争执,下这么大的赌,值得吗?
若在现代社会,周楠才懒得理睬徐养大,一句:“神经病!”就把他给打发了。
可在明朝不行,你必须接招。别人都亮开了车马,你怂了,会一辈子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的。
名节一物,无关生死,高于生死。
看到周楠犹豫,徐养大满脸的鄙夷:“怎么,不敢了。你们密云考生原来都是怯懦之徒吗,密云士人的脸可说都被你给丢尽了。”
这已经上升到地域攻击了。
自古到尽,开地图炮都容易引起众怒。
顺天府不大,也就大兴、顺义、密云、怀柔、昌平等二十几个县。密云那边也来了四十多个考生。本来,周楠作为一个迁移户挤占了密云的名额,大家心中都有所不满。
先前周楠发片儿的时候,他们也没挨过来见礼,权当他是个突然出现的奇怪的东西。/
现在听到徐秀才这话,大家都怒了,同声大骂:“姓徐的,谁是懦弱之徒了?”
“你再说一句试试?”
又有人喝道:“周楠,休要惧怕这个小人。”
“对,赌了,谁怕谁呀?”
“姓徐的,敢视我密云无人邪?”
“赌赌赌。”
就这样,密云书生不由周楠分说,替他接下了这个赌约。
我们的周大人瞠目结舌:我我我,我可没答应赌啊!输了算谁的啊?
废话,输了自然算你周楠的,和我等又有什么关系。咱们只是吃瓜群众。
徐养大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三天之后放榜,咱们榜文下见。”说罢,他感觉自己腹中有热气涌上来,虽然精神和以前进考场时一样亢奋,可内心中却异常平稳。
药力发挥出来了,此科必中。
别人科举走的是技术流路线,我徐养大,不走寻常路,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磕药流。
他冷笑看着周楠:“周大人,怕就怕你连榜都上不了,连和我徐养大赌赛的资格也没有。”
照例,徐养大三个字喊得极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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