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尚且灰蒙。
司空血带着黑色的半遮面面具,端坐在案台上,面沉如水。
书案上放着一封信,以青藤纸和海岩墨写出的信,信的抬头是一个叫扶柳的名字,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司空血曾经见过这个女人,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很有女人味,拥有让人见过一次便不会忘记的相貌。
然而司空血关心的却不是这个女人的相貌,而是信中的内容,信里写了很多,但大多是家长里短的事情,说的最多的也是诉说分离的痛苦,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特别是在司空血看来,这是一封毫无内容的信,然而他却觉得,扶柳绝不会写这样一封信给聂妄心的。
司空血死死的盯着下首的猴三,青黑色的长袍因恚怒而波动,那微微起伏的模样,就像平静海面下的暗涌。他的直接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靠在椅子上,威严而深邃的模样,凝视着台下的人。
猴三仿佛感觉到了这威严而凌厉的目光,身体自然颤抖起来。
他对司空血的恐惧,已经渗进了骨子里。
司空血冷笑。
他的声音就像猛兽的咆哮一般,喷发而出:“这就是你弄来的信?”
此刻的司空血是无法理喻的,因为信已拿到,就因为内容不是心中所想,所以迁怒与拿信的人。
猴三战战兢兢的说道:“司空宗主,聂妄心的书房里只有这么一封信。”
司空血怒道:“书房里只有这么一封,那身上呢?你不是把他迷昏了,搜了他的身没有!”
猴三不敢再狡辩,他明白狡辩的结果只会迎来更大的痛苦,他伏身叩首,以求得到宽恕。
司空血冷笑,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哼声。
“你下去吧。”他的声音平静,不似之前的暴怒,猴三终于放下心来,明白自己算是度过这一关了。
立刻叩首而出,这间书房,绝不想再一次进入,这个人,他也不想再一次面对,如同有可能,他希望永远的远离这个地方,而他又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吱的一声,门合上,司空血的冷笑消失,他眉头紧皱。
“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心想。
按照手下收集的信息来看,聂妄心似有不轨之心,他派出了扶柳这个女人,联络其他长老,试图联合起来,动摇他的统治。
老实说,司空血并不担心有人敢反抗他,反抗他的人,杀了便是,邪月宗除了他之外,缺少谁都能运转。
但这个聂妄心却是一个特别的人。
他不但是上一代的长老,同时也正是因为他,邪月宗的基业才得以保留,要不然即便他司空血以高楼楼主的身份重新创立邪月宗,宗门也不可能发展的如此迅速。
可以说,聂妄心是对邪月宗有大功的人。
但司空血担心的却不是这个,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别说你对宗门有大功,即便是他的亲人,只要违抗他的命令,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剪除。
但聂妄心却是一个让他看不透的人,不仅仅是实力上的看不透,更是整个人都看不透,他仿佛始终隐藏在迷雾之中,所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
“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聂妄心。”司空血摇了摇头,将桌上的信纸拿起,揉成了碎片。
滚滚黄沙代表着壮阔,当然,那只是刚进沙漠时的想法,看的久了,再壮阔的景象也感觉单调。
黄沙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要的是绿洲。
这正是许墨此刻的感觉。
解决了梦魇之后,他们一路向东,顺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有时候许墨会自嘲着认为自己是不是夸父附体,要知道朝着太阳的方向不停的狂奔,到最后只有死。
没有人不怕死,许墨也不例外,但他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绛雪显得越发不稳定,具体来说,她越来越冷了,有时候冷的就像一座冰山,望向许墨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感觉。
甚至望向其他人的眼神也是一样——冰冷而无情。
这样一个人放在身边,就像定时炸e弹一样可怕,然而许墨却不得不带着林绛雪,并且保护着她。
他很清楚在林绛雪身上发生了什么,如果说心魔的对其他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那对她的影响则更像是一蹴而就。
某一天。
他们终于能看见玲珑宝塔的影子,那是一座耸入云霄的宝塔,当然,宝塔只有七层,之所以给人耸入云霄的感觉,是因为天很低。
这本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玲珑宝塔附近的天真的很低,距离越近,天越低。天空积累着厚重的云层,并不是白色的,而是带着一种灰蒙蒙的颜色,太阳的暖光仿佛被它们阻隔,仅仅只有缝隙边透出了一点青光。
可怜而悲哀的光线。
爬上一座沙丘,许墨看到了一座坟,老坟。
坟在绿洲中,几颗白杨耸立在风里,坟头前立着一块三尺高的石碑,石碑上无字,但满是刀痕。
没人会想到这里有一座老坟,有坟代表着有人,而这里已经距离玲珑宝塔很近,按理说,是不会有人生存的。
许墨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就在这时,斩元忽然走了过去。
他走的很慢,脊背挺的笔直,出奇的没有抱住金丝大环刀,刀口拖在沙地上,雪亮的刀身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用这种不紧不慢的速度走到坟前,静静矗立在坟头,双眼茫然的凝视着石碑,良久良久,沉默了良久良久,他才转身面对着许墨,许墨可以清楚的看见,他原本那无情的脸上挂着泪水淌过的痕迹。
斩元哭了?
倘若几天前告诉许墨,斩元会哭,他一定认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然而事实却发现在他面前,容不得任何质疑。
泪痕就在脸上。
许墨也相信,这一根痕迹背后,都埋藏着不知多少的凄凉和悲苦。
“你认识他?”他指着墓碑,忽然觉得墓碑上的刀痕有些熟悉,却又说不清楚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