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匪来攻扬州之前要做许多准备,可明面上却什么也做不了。要是搞得大张旗鼓,一定会授人以柄,韩秀峰赫然发现火急火燎赶到扬州,反而变得无事可做。
没事干就看书,盐商家有一大堆书,不过韩秀峰更喜欢看从泰州带来的《海国图志》,因为书里不但有之前闻所未闻甚至不敢想象的“西洋景”,还有洋人的练兵打仗之法。
相比看书,王监生更稀罕昨天下午从绿营逃兵手里买下的那两匹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马夫,就在马夫帮助下爬上马背,在院子里跑着小圈骑的不亦乐乎。
“韩老爷,您也来骑两圈呗,这马温顺的很,好骑!”
“是吗,我试试。”韩秀峰放下书,走出来接过缰绳,抚摸了两下马脖子,随即不用马夫帮忙就踏上马镫跨上马背,就这么在院子里小跑起来。
韩秀峰没穿官服,马夫不晓得他是官老爷,只晓得连王老爷都要听他的,生怕他摔着,吓得赶紧撒腿跟着马屁股后面追。
“没事,我会骑。”
“韩老爷,您真会骑?”王监生惊诧地问。
韩秀峰边策马慢跑边笑道:“这边马少,我们老家马多,以前经常下乡,经常骑。只不过我们那儿不是川马就是滇马,腿没这两匹马长,没这两匹马高大。”
“我说呢,原来您以前骑过!”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要是生活在我们那儿或北方,你一样会骑。”韩秀峰“喻”了一声,翻身下马,顺手把缰绳交给跑上来的马夫,转身道:“王兄,你也骑累了吧,走,去屋里喝口茶。”
“行,韩老爷请。”
王监生跟着韩秀峰走进楠木厅,潘二已沏好了茶,端着茶杯忍不住笑道:“王老爷,不光我家少爷会骑,我一样会骑,我们老家就叫走马岗,每天都有南来北往的马帮从岗上过,我爹以前收过几匹,人家缺钱牵去典当的,这活物只能死当,结果收下来养了一个多月也没卖掉,只能牵到城里去卖,算算亏大了。”
“长生兄弟,这么说你家是开当铺的?”
“是啊,您才晓得啊。”
“原来是少东家,失敬失敬。”
“让王老爷见笑,少爷,王老爷,你们慢用,我出去看看宵夜咋弄的。”
“去吧,别光看我们的,也看看弟兄们的,一定要让弟兄们吃饱,算算时间陆大明也该回来了,等他们回来我也去河边看看。”
“少爷,你放一百个心,有我在弟兄们绝不会饿着。”
目送走潘二,王监生看着茶几上的《海国图志》好奇地问:“韩老爷,这是高邮大老爷的攥写的书吧?”
“是啊,”韩秀峰端着茶杯感叹道:“魏老爷不愧是做过林则徐林大人幕友的高人,就这份见识就让人叹为观止。不看这部奇书真不晓得这个世界不是天圆地方,而是圆的,我们这些人竟站在一个大球上,王兄,你说说这个世界奇不奇妙。”
“我们站在一个大球上?”王监生一脸不可思议。
“开始我也不信,可洋人已经施工了,这世界的确是圆的!”
“洋人怎么试的?”
韩秀峰回头看了看,旋即起身捧来一个圆花瓶,轻轻放到他面前,指着花瓶道:“打个比方,原来洋人在这儿,他们也不晓得吃错了啥药,从这儿驾船一路往西,结果走着走着走了一圈又回到了这儿!”
“洋人是不是遇到大风大浪,被吹得晕头转向搞错了,明明是往回走的,他们以为还是在往前走?”
“要是一个洋人这么说也就罢了,可不止一个洋人这么说,他们试过好多次,一直往前走,每次都能走回来。在走的路上还发现好多以前没人住过的地方,有的地方比泰州乃至扬州都要大,而且他们找到的地方要么有金山银山,要么长满名贵的香料……”
王监生听的一楞一愣的,感觉像是天方夜谭。
韩秀峰意识到怎么说他也不会信,干脆把花瓶放回原处,回头笑道:“苏觉明正月里买这套书,原本是打算帮我跟魏老爷吉个善缘,毕竟人家好不容易攥写了本书,好不容易刊印出来,要是谁都不买一定会很失落。没想到真是本奇书,真让我大开眼界。”
对韩秀峰刚才说的那些,王监生一句也不信,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干脆岔口话题问:“韩老爷,魏老爷还在高邮吗?听人说他曾随林大人跟洋人打过仗,对付贼匪一定不在话下,他老人家要是能来阻截就好了。”
“这事我还真打听过,魏老爷已经不再是高邮正堂了,前不久刚卸任,现在的高邮正堂是汪裘汪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