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卿城眯了眼睛,审视一般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究竟是真的如此白目,还是故意而为之呢?鼻间的冷笑只凝成一声轻哼。
看着邵卿城脸上明显戏谑的表情,沐安知道再也演不下去。并非她装的不够像,而是眼前这个男人太过高深莫测。可不知为何,沐安在对着他的时候,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即使在这样的困境下,自己就像是被这个男人捏在手中的一只蚂蚁,只要对方稍稍一用力,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可――
沐安皱了皱眉。心中却从不曾害怕过。仿若直觉总是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这个人不会伤害她。
“如何,要跟我走么?”邵卿城一手撑在树干上,凑近沐安的身体,一手摊开,平放在沐安面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抬起左手,轻轻放在邵卿城伸出的手掌中,薄唇轻碰,反唇相讥。“我有说不的余地么?”
这便对了。邵卿城很满意沐安的配合。像这种不肯轻易低头,即使在困境中也依然要保持着一份清傲的嚣张,才是那个能勾起他兴趣的沐安。
“奕童。”邵卿城执了沐安的手,侧头向奕童使了个眼色,柔声吩咐着。
“是,先生。”奕童应了一声。从袖筒中拿出一支信筒,拉开了底部的线。
像一颗高闪着的明亮的星,冲向高空,消失在天际里。
不多时,“得、得、得――”清脆的马蹄声迅速由远及近,片刻就来到近前,四匹纯黑的马架着一辆宽大的马车急驰而至。
很好的马,油黑纯亮,没有一丝杂色,落地的蹄声整齐划一,仿佛是一匹马发出;很好的车,做工精湛,漆艺光坦,装饰富丽却不俗气,厚厚的一小方窗帘用的竟是银线双面绣针,下边坠着的流沐每一缕都系了大小相同的碧玉珠子,颗颗浑圆晶莹;很好的车夫,驾车人一身蓑衣,一动不动的坐在马车前。
回神时,车子已经稳稳当当停到了他们的面前。
“走吧。”邵卿城看了看已经跳上马车,掀开车帘候着的奕童,转头对沐安轻声说道。那口吻仿若是说‘回家吧’一般平常。
沐安点点头,却没有动。
“怎么?”邵卿城停下步子,耐心等待她。
垂眸看看已经陷入昏厥的笙歌,沐安眨了眨眼,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邵卿城。“可以把解药给他吗?”沐安的唇色有些青白,笑起来却仍然温润动人。
哦?这倒是在意料之外的。邵卿城抱臂,重而上下打量了沐安一番。“现在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担心这些个毫不相干的人?”
不算毫不相干啊。沐安在心中喃喃。毕竟是他把我挟持来的。
见邵卿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沐安倒也没有强求。只低叹一声,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来,脚步不稳的蹲下身子,仔细盖在笙歌的身上。“再见,后会――嗯,无期。”
这人实在是个妙人。邵卿城看着沐安身形摇晃着,扶着树身站起。耳边似还残留着那声对着笙歌道的‘后会无期’,虽是中气不足,却并不失悦耳轻灵。
便不由得将目光再次锁在沐安的身上。
只见除去斗篷的她,披散的头发长及腰间,发极黑,肤极白,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着丝绸一般的美丽光泽,明明颜色对比很是鲜明,看起来却总让人联想起水墨意境。
“那就走吧。”沐安走到邵卿城的面前。心中却在暗暗可惜着,本想着能做个人情,看样子,到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脚步越过邵卿城的时候,突然被他抓住了臂弯。随即,一颗药丸塞进了自己的掌心。
沐安倒是有些惊讶看看邵卿城。只见邵卿城地一笑,挑眉道。
“怎么,不要?”
……
跨入蝶苑,蝶衣正在茜雪的搀扶下,在园中缓缓地散步。一身乳白色的碎花长裙,极为简单却又勾勒出腰身,青丝尽挽,探手摘下一朵尤带了雨水的蔷薇。
笑容在脸上一瞬的停滞,倚梦抬手轻托了托脑后的发髻,面上的笑容更加满盈,手中接过丫鬟手中的食盒,一面向蝶衣款步而行,一面娇笑道。“妹妹怎地就下床了?今儿的身子可否好的多?姐姐这几日没有来瞧妹妹,妹妹在心里可不要怪罪与我啊。”
蝶衣拿起一旁侍候丫鬟手中端着的托盘里的剪刀,仔细修剪着花枝,懒洋洋地道了声。
“我怎会怪罪姐姐。只是如今我就如失了爷宠爱的兔儿,任人捉了去,煎炸蒸煮后下酒罢了,怎劳得姐姐亲身前来探望。”
倚梦眉间微皱,眸中一抹妒意很快闪过,唇角的弧度弯的更深。连忙走过去,将手中的食盒放下。“瞧这话说的,还是在心里责怪姐姐不是?我这儿啊,特意炖了鸡汤给妹妹送来,也好补补身子,妹妹就则个宽恕姐姐吧。”
指端揽上蝶衣的胳膊,轻轻摇晃了两回。
蝶衣睁大眼睛斜睨她,蓦地绷不住露出笑脸。“我道姐姐也同那些个人一样,都去捧喜主院儿的那位了呢。姐姐如此疼惜妹妹,我又怎么会当真生气呢。”
“妹妹不生姐姐的气,如此真是太好了,来,尝尝姐姐的手艺。这可是姐姐一大早便煨在锅上的。”倚梦盛了一小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递到蝶衣的手中。
看着她捻起汤匙,小口小口的呷下,禁不住轻声问。“如何?”
“姐姐的手艺还是那么好。”蝶衣眉目一转,拉了倚梦一同坐下,“昨夜前院那么大的动静,究竟是何事?”
倚梦笑意微敛,怔了怔,半含惊讶道。“妹妹还不曾听说吗?”
“听说什么?”
四下看了看身旁的丫鬟。蝶衣清了清喉咙,“你们先下去吧,这儿先不需要你们侍候了。”顿了顿又道一句。“茜雪,你留下,去端壶好茶来。”
“是。”
各自遣散了丫鬟,只留了贴己贴心的在一旁侍候着,倚梦便换作了清愁眉梢的模样,叹气道。“昨儿个,王爷在前院儿遇刺了。”
“什么?”蝶衣大为紧张的将手覆在倚梦手背上,催促道。“爷现在如何了?哎呀,姐姐你可是继续说呀。”
“别急。”倚梦瞥了周围一眼,又凑近蝶衣几分。“爷没有大碍,将那些个刺客都打退了。”看着蝶衣轻舒一口气的表情,倚梦神神秘秘的贴近她,又道一句。“不过,前院儿的那位,可是被人掳走了!”
蝶衣一怔,随即冷哼一声。“哼,她也有今天!”
“可不是!”倚梦不屑的轻笑起来。“你想想,自从她进了府,咱们府中有哪日可曾消停过?就她那贴身丫鬟,还不是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说不定啊,准是她自个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才杀人灭口的!”
随即,倚梦无奈又几分伤心的叹了口气。“可不知道爷究竟是被她哪儿勾去了魂儿,偏偏就在心里留了她的影子。不然,她怎么住的上那春雨楼?妹妹,姐姐可真替你委屈。”
“哼。她害死我的孩儿,还害的王爷遇刺,这种狐媚子早该死了!”蝶衣纤弱的手掌狠狠地往石桌上一拍,白皙的手上立即出现一块红色的印迹。“被人掳走?呵,只怕是不知又勾搭上了别家的人,才被人掳了去吧!”
“呵呵呵,妹妹说的是呢。”倚梦将手帕掩在唇边轻笑道。“当初还不是她那狐媚功夫迷住了爷,爷才将她带回府的?这次恐是又故技重施了吧!”
咬了咬唇,蝶衣的眸子更加冷了几分。“她倒是想一直得到爷的宠爱,可也得有那福分。”蝶衣抬手顺了顺肩上垂落的发丝,眸中暗潮涌动。“且不说她这次被人掳走,但是她身旁那个裴元,你以为爷能放任不管?”
“可不是。”倚梦端过茶杯,用盖子掩去漂在上层的茶叶,轻轻吹了吹。“整日的跟这个男人在春雨楼里厮混,这不明摆着给爷戴绿帽子嘛。我还听说啊,她在进门前,和五王爷关系也不一般呢。”
蝶衣修剪花枝的手一顿,抽回剪刀,往托盘里一扔。“姐姐消息还真是灵通。”
“妹妹,你可不知道。那日迎娶她进门,为何连堂都未拜?只爷带了她回来,什么迎亲队都各自散了。还不是被五王爷给抢亲搅了?
爷不说,实则心中记恨着呢。要我说啊,爷也不过是看在她那个丞相父亲的面上,不好不做戏罢了。她哪里能赶得上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