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吟秋苑出来,李洵时一言不发,王裕和高童也只好紧跟在他身后,不敢出声。
走了不多久,两边不再是单调森冷的宫墙,绿树茂密成荫,一株株娇艳的花朵掩在一团团翠玉青松之间,李洵时放缓了步子,一处处看了过去。
王裕见他难得有观赏的闲情雅致,忙指着前面的一座亭子问道:“现在太阳还有些毒辣,不若陛下去那边亭子歇一歇?”
李洵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座有些古朴的凉亭,一面临湖,这面湖虽不是特别大,却有些宽度,因此湖上还架了一座玉石拱桥。
李洵时踱着步子走至凉亭上,看到了湖对面有一棵青翠欲滴的柳树,柳条垂至湖面,随着风划出一圈一圈的波纹。
他看着眼前这棵柳树,这座玉石拱桥,突然想起,有个夜晚,他和孟长瑾便是在这里相遇。那时周围都被夜色隐去,可她的眼眸却清亮如白昼。
王裕看着有些出神的李洵时,又看了眼湖对面顺过去的一条路,指了指道:“从这条路走过去便能到玥覃苑了,陛下是否……”
话说到这里王裕也不再说下去,只弓着身子站在他身后几步的地方,随时听候差遣。
湖水清澈地将天空都倒映进了池底,不时还有飞过的青鸟,不小心也入了它的画。
“王裕。”李洵时声音极低,带着一股绵长,“你可知我为何贬你又用你?”
王裕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突然发现自己点头他看不见,才开口答道:“奴才知道。”
“那你就应该知道不要再劝朕去她那里。”
“陛下!”王裕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您这又是何苦呢,您之前对孟宝林刻意的赏赐和恩宠是给孟宝林带来了一些麻烦,可您现在既已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还不惜让戴才人成为保护孟宝林的暗线,为何如今又要拒她于千里之外呢?”
李洵时收回目光,脸对着王裕微微一侧,问道:“昨日你送她回去,她可有说什么?”
王裕回忆道:“她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神情看着是有些失落。”
他自嘲一笑:“朕平生最恨被人欺骗利用,可朕却三番两次欺骗利用她。她最想救她的长姐,几次三番求于朕,这事对朕来说确实是小事一桩,可你知道朕为何不答应她吗?”
“庆才人……”王裕嗫嚅了嘴角,终还是说道,“庆才人入冷宫,是陛下您……”
“是啊,是朕亲手将孟长庆送入冷宫的,因为……她这颗棋子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寒光在他眸底一现,忽而嘴角一牵,这个简单的动作似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将手撑在栏杆上,“你说,她若是知晓,是否会原谅朕?”
王裕的心开始摇摆起来,他只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唤了声:“陛下……”
“她若是没有进宫便好了,若是她没有进宫……朕也不会遇到她,一切便仍是朝着计划在走。”
他的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幽幽扬扬,带着些无可奈何。
“陛下是想放庆才人出来?”王裕眼角一跳,接着道,“陛下是担心?”
李洵时五指用力,一条条青筋在手背上蹦出:“必要时不能留。”
“是。”王裕低低应了声,反反复复思量还是继续说道,“庆才人之事陛下也是有苦衷,到时与孟宝林解释,她应该会理解陛下的。”
王裕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