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日上午,吃完早饭后,候喜发照例表示要陪楚教授到田间调研,结果楚天齐表示不出去了。
在楚天齐返回村委会不久,候喜发就以问事为由,还专门去探望过。结果他发现,楚教授屋里拉着窗帘,进去一看,原来对方正埋头写着东西,纸上标题中有“调研报告”字样。
连着两天,楚天齐都没有出去调研,而是一吃完早饭,就回到屋子,拉上了窗帘。
人们都以为楚教授拉窗帘是为了写报告,孰不知楚天齐却是在睡觉,候喜发看到的那次,只不过是楚天齐根据预判做的假设而已。
楚天齐白天在屋子里睡觉,晚上却半夜溜出去,专门到那些没去过的山坡上。果然正如所料,那些山坡上都有地,有的是平地,有的是坡地,而且有好多地都没有要耕种的迹象,作物茬子还牢牢的固定在上面。
从二十五日算起,楚天齐一连出去了三晚。
四月二十八日,楚天齐白天依然睡大觉,但晚上却没有出去,而是真正的写起了报告,只不过不是完整报告,而是为报告整理的部分素材。
……
四月二十九日,楚天齐到长梁村的第九天。
吃过早饭后,候喜发以为楚天齐还要独自回村委会,便恭敬的说:“楚教授慢走。”
楚天齐回过头来:“候主任,有时间吗?去村委会坐坐。”
候喜发一愕,随即忙道:“有,有,好,好。”
楚、候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候家,直奔村委会而去。
虽然村里人大都已经下地,有的去播种,有的还在继续整理地块,但街上还是有一些人。这些人看到楚、候二人,大都上前打招呼,或是送上一个笑容。
楚天齐和往常一样,面对众人的互动行为,都热情招呼或善意回应。
相比楚天齐,候喜发倒是反而回应很少,顶多就是“嗯”一声,或是点点头。
来在村委会,在楚天齐引领下,径直到了东屋。
楚天齐一指椅子:“主任坐。”
“你坐,额站着。”候喜发显得有些拘谨。
“来,都坐。”说着话,楚天齐坐到椅子上。
候喜发仍然没有坐下,只是扶上另一把椅背,微微哈着身子。
从旁边拿过一沓纸,楚天齐扬了扬:“感谢候主任的支持,我的调研报告完成了大半,只是还有一小部分内容,需要候主任继续支持。”
“没问题。还要出去看吗?额全力支持,陪着你。”候喜发拍着胸脯说。
楚天齐摇摇头:“候主任,先不出去看了,就是想让你再给我提供一些文字资料。”
“文字资料?”候喜发摇了头,“额可没那水平。额写不了。”
“不是要你来写,是现成的,村委会就有。”楚天齐一笑,“只是不知道主任愿不愿意提供。”
“愿,愿意。”稍停一下,候喜发又马上问道,“到底是什么?”
楚天齐“哦”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村里发放补贴的领取登记表。这个你们肯定有,否则怎么履行发放手续呀。”
候喜发怔了一下,然后连声道:“有,有,有。”接着又迟疑起来,“呀,你看额这脑子嘛,那个登记表表都在牛会计那,牛会计去他女娃家好多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牛会计叫什么呀?”楚天齐提问着。
“牛二楞。”说完后,候喜发又补充了一句,“额们乡下人不会起名字。”
“牛二楞,牛二楞……”念叨几句后,楚天齐忽道,“好像前天,不,大前天他就回来了。”
“是吗?不可能吧?”候喜发显得很意外,“额可是一直没见他。”
“牛二楞是不是快七十了,背有点驼,儿子和儿媳在外地打工,把孙子留给他看着了?”楚天齐问,“他出门的时候,孙子就在小学老师家里住着?”
候喜发“嗯”了一声:“听着像,就是没见他这人,你不会闹两岔吧?”
楚天齐一摆手:“那就没错了。大前天晚饭后,我从你家回来,看见老师把小孩送到他家了。当时我听村民议论,说那是牛二楞孙子,在牛二楞去闺女家这段时间,孩子都由老师照看着。对了,那天我还看见牛会计在自家院里,他家就离村委会不远,要不咱们去他家找他?”
“你不用去,就在这搭等着,额去叫他。”候喜发转身就走。
“没事,我也出去走走。”说话间,楚天齐也跟了上去。
候喜发没再阻拦,但步履明显迟滞了一下,说了声“好”。
也真是赶巧,楚、候二人刚出村委会大院,就见前面走来一人。迎面来人头发花白,驼背弯腰。
楚天齐用手一指:“候主任,哪不是牛会计吗?”
“哦,是呀,老牛回来咋也不打招呼。”说着,候喜发加快了脚步,冲着对方招手,“老牛,这么长时间不见了。”
老者停下脚步,抬起头来:“呀,是主任。前儿个咱俩还搭话了,这才两天嘛!”
“呀,怎么会?你不是去你女娃家了吗?咱俩咋还搭上话了?”候喜发脚步更快。
“啊,啊。”含糊回应后,老者一拍脑门,“呀,你看额这死记性,额回来就没见主任,咋还能搭话呢?额把梦里的事当真了。”